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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夫人特别注意她。

  之之只得缓缓自母亲身后走出来,怎么办呢,丑媳妇迟早要见翁姑。她瞄一瞄学人,学人给她一个鼓励的眼色,之之便望张夫人呼声伯母。

  张夫人看到雪亮的眼睛,皎洁的皮肤,清甜的笑容,马上打了八十五分,就算性格刁蛮一点,也不介意了。

  谁知之之顺手拉过一张椅子,恭敬地请伯母坐,这下子,伯母又给她添十分。



  学人作一个询问的神色,他妈还个满意的眼光,一时间,满室眉来眼去,陈知自比局外人,又怕无意中误眼波,造成不必要烦恼,便低着头,目观鼻,鼻观心。

  从前,相亲要看舅爷。

  既然现成摆在这里,张夫人便顺道看个仔细,陈知眉目清秀,一举一动,充满书卷气,神情略带忧郁,沉默如金,非常稳重斯文。

  张夫人有感而发,同季庄说:“这年头,带大孩子,真不容易。”

  季庄连忙笑道:“像学人这样一表人才方不容易。”

  张夫人也笑,“我却是指令郎与千金。”



  陈知忍不住,朝妹妹眨眨眼睛。

  开场白打开,两对夫妻便顺理成章地交换讯息。

  陈开友与季庄亦放下了心。

  张学人从来没有在人前提及过父母的职业,她是悉尼一间图书馆的副馆长。

  张学人不以此炫耀,季庄由衷佩服。

  这年头,急功近利的都会人,几乎连胸口比人多颗痣都要耀武扬威,骄之久前,对比下,张学人算是很沉实之至。

  学人是土生土长的华侨,他们没有沾光的习惯,父母是父母,子女是子女,他经济早已独立,况且,医生一如清道夫,同样为群众服务,并非超人。

  家世清白当然十分重要,却不影响他与之之感情,这是张学人豁达过人之处。

  季庄亲自点了几个清淡考究的菜,吴彤帮着嫂子招呼客人,他们一家子联手,外人很难不觉得舒服自在。

  气氛渐渐轻松。

  张夫人含有深意地说:“这个夏天,亏得你们熬的。”

  一桌子人听得这样体贴的知心话,不由得齐齐叹息,眼眶微红。

  张夫人又说:“换作别的城市,经过此劫,早就垮下来了。”

  众人又点头称是。

  张医生便笑着举杯,叉开话题。

  这是一次极之愉快的聚会,双方家长都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好像刚在担心孩手们升中成绩欠佳,一下子便听他们说要结婚。

  古时生得比较多,去了一个还有三个,此刻不能够,孩子们一离巢,家长便冷清清。

  回到家,之之犹如虚脱,太紧张了,忍不住伏在沙发上饮泣。

  季庄说:“比起封建时代女性,一出嫁便得走进夫家生活,我们是幸运得多了,现在对婆婆可以像对客人或朋友一样,又胜你母亲一筹。”

  宣泄了情绪,之之抬起头颔首。

  “你看你多幸运,之之,细想一想,你看我们多幸运,莫非前生做过什么好事,否则今生何德何能,享用丰衣足食,呼吸自由空气。”

  “是的,母亲。”

  “维持婚姻的秘诀同其他人际关系完全一样,之之,记得互相迁就。”

  陈开友过来,“张家几时回请?”

  “下星期三。”

  “这分亲家是好亲家。”陈开友非常满意。

  “下次我们会谈到学人与之之婚事。”

  陈开友答:“我们没有任何要求,不过张学人如胆敢对之之不好,我老人家亲身出马去割他头颅。”

  之之闻言吓一大跳,惊魂未定,又听得舅舅的声音懒洋洋自身后传来,“不用劳驾您老出手,还有我同吴彤呢。吴彤,对不对?”

  身为舅母的吴彤鼻音重重,“我们听姐姐姐夫吩咐。”

  看陈开友的神情,谁也不会误会他是开玩笑,他绝对是认真的。

  好好先生管好好先生,谁要是意图损害他生命中那三位女性,他就会拼命,母亲、妻子、女儿,都比他自身更重要。

  季庄按一按他额上青筋,“你好去休息了,人来疯。”

  陈知这时问妹妹:“你真的要结婚?”

  之之点点头。

  “那还装修小书房干什么?”

  “我永远是陈家的女儿,非在陈家占一席位不可,随时回娘家,地位不变。”

  陈知笑问:“这样霸道,累不累,要不要赠你一套风火轮?”

  母亲说得对,之之自觉幸运,父母照应完她,现在轮到夫婿,无惊无险。

  难怪之之一倒在床上就入睡。

  她父亲在那边厢问她母亲:“之之有无嫁妆?”

  季庄摊摊手,“我们两老限过去为婢仆吧。”

  “我怕不好意思。”

  “张氏是明白人,我们又没要聘礼。”

  陈开友苦笑,“陈知娶老婆时还不知如何应付。”

  “不知如何应付,就不要去应付。”季庄笑,“论到婚嫁,自然已是大人,让他们自己去搞。”

  “不行,我非亲力亲为不可。”

  “所以说你不懂管理科学。”

  这话说到陈开友心坎里去,“就是呀,广荣兄也说我吃力不讨好。”

  他们熄灯睡觉。

  半夜,电话铃骤响。

  陈知第一个醒觉。

  他自床上跃起,呆半晌,意味到是有重要的事,抹一抹额角的汗,摸黑下楼去听电话。

  之之也醒了,迷迷糊糊,只觉事不关己,已不劳心,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也不惊,翻一个身再题。

  季力与吴彤根本没有听见电话铃。

  陈开友惺松地同妻子说:“几点了?你去看看看。”

  季庄一向任劳任怨,急急下楼。

  只见陈知己接了电话,百色沉重,正唯唯诺诺。

  季庄一身冷汗,莫非此事同陈知有关?要命。

  陈知见到母亲,如逢大赦,“妈妈,是奶奶找。”把听筒交给季庄。

  季庄听说是婆婆,反而放下心中大石,她昱叫一声惭愧,人怎么会不偏少,总会分轻重先后。

  老太太在那头一味哭泣。

  季庄问:“妈,妈,你怎么了?”一边对陈知说:“去叫你父亲下来。”

  陈老太说:“季庄,我想回香港来。”

  季庄立刻说:“回来好了,我们等你。”

  “我要开友来陪我。”

  季庄踌躇,这又是一笔额外开支。

  老太太可不糊涂,她立刻说:“费用包我身上,季庄,你同开友一起来,马上去买飞机票。”

  “那好,一言为定,买得到飞机票立刻来。”

  季庄不得不敲定这笔数目,女儿的嫁妆都没有着落,焉能随意胡乱花费,人穷志短,不得不现实一点。

  这时陈开友光着脚丫来表示孝心,“妈,妈”他抢过电话,“我们明天就来。”

  老太太停止哭泣,又说了一会子,才挂断线路。

  陈开友比白天还清醒,磨拳擦掌地骂:“没有那么大的头,却去戴那么大顶帽子,口口声声把父母接过去养活,你看,你看,弄出个大头佛,也不打听打听,老太爷老奶奶岂是容易服待的。”

  他终于出净胸中一日乌气。

  一抬起头,却看到季庄几近凄厉的责备目光,陈开友本来还想加几句注脚,一见妻子如此不悦,立刻噤声,唉,怕老婆就怕老婆。

  什么叫家教,这就是家教。

  季庄不想陈知看到父亲叱责姑姑,怕过几年他想起这等例子,亦以同样态度去对付陈之。

  坐言起行,以身作则才是正途,闲时打骂几句,没空则视若无睹,有个鬼用,自己八百年不与弟兄姐妹来往,却盼望子女友爱,自己成日价践踏老人家,却空想子女孝顺听话,科线木求鱼。

  季庄说:“睡吧,明天一早去抢飞机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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