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翔假装间歇性失忆,又抱怨左手失去效能,不便操作,总之处处与老妈作对,叫她心痛。
岳琪劝她,「你别过份。」
子翔把报纸一角给岳琪看。
小小一段启示:「联合国保护儿童基金诚征义工」。
岳琪放下报纸,「嘘。」
「我被困在家中好比笼中鸟闷得窒息。」
岳琪读下去:「阿富汗接巴基斯坦边界极需小学教师重新建立教育制度……」
岳琪抬起头。
连她都可以听到那种呼召。
「琪姐,可是你也想去?」
岳琪不出声。
「留在报社不过多写一篇某电子网络公司又裁员一千之类,与跑到第三世界,亲手教会儿童识字的满足感不能比。」
岳琪有点无奈,「教得了几个?」
「教得一个是一个。」
「子翔,告诉我,中东某地少一个文盲,于你来说,有甚么分别?」岳琪实在想知道。
子翔想也不想便答:「地球能有多大,大家都生活得好才有意思。」
「照你看,这些孩子也是你的邻居。」
子翔说:「讲得对。」
岳琪叹口气,「我带来两件消息,一好一坏。」
「先说好消息。」
「市政府押后国际建筑爆石建屋计划。」
「好极了。」
「警方却对你这宗袭击案失去线索:无目击证人,没有指纹、凶器。」
子翔不出声。
「容伯母说她时时夜半惊醒,噩梦中看到你倒在血泊中。」
子翔略表歉意,嗯地一声。
「子翊告了假等你去旧金山呢,别拗撬,好歹听大人的话。」
说起子翊,子翔的精神来了,「他的正职是炒股票,即日入货抛货,何用告假。」
「子翊投资术精湛,宛如夫子的徒弟子贡,百发百中。」
子翔笑嘻嘻,「那么,让我做子贡的同学颜回好了。」
容先生探头进来,「说些甚么,那样高兴?」
他行李已经收拾好,打算回去打理生意。
容子翔由父兄押着,南下开始新生活。
张伟杰与岳琪去送完飞机,回家途中,他问妻子:「你怎么看?」
「子翔很明显受了惊吓,她在人多的公众地方异常不安,时时转头往后看。」
「这次真是不幸中大幸,转变一下环境是好事。」
「容太太已暂时搬到市中心公寓住,打算卖房子。」
岳琪点点头。
那边厢,子翔一上飞机就求情:「爸爸,大哥——」
容先生问:「你又想有何搞作?」
我想到巴基斯坦边境去教英文。」
子翊拨开妹妹头发看那个秃疤,叹口气。
「关我在家,没有意思。」
容父朝大儿投过去一眼。
子翊说:「稍安毋躁,我自有主张。」
容先生轻轻抚女儿面颊,「你为甚么不是陪妈妈买时装喝下午茶的女儿?」
子翔笑,「我也不知道。」
飞机抵涉,一踏出海关便看见一个神清气朗的年轻人迎上来,「子翊,这里。」
子翊连忙介绍:「家父及妹妹,这是我老同学苏坤活。」
苏坤活笑容可掬,身手伶俐,一把接过行李,容先生对他立刻有好感。
他驶来一辆七座位,请各人上车。子翊说:「先送家父去酒店休息,他今晚还要见客。」
子翔一直不出声。
「再送子翔到公寓,阿苏,我把小妹交给你了。」
苏坤活大声应是。
子翔看到大哥同父亲使一个眼色,她不禁生气,大家都把她当一件负累,急急想摆脱她,竟把她交到陌生人手中。
子翔一直别转头,看窗外风景。
父亲在酒店下车,子栩及苏坤活陪她到半山一幢小公寓。
「你看爸多溺爱你,小露台可以看到橘红色的金门桥。」
子翔不出声,鼓着腮呆坐。
子翊说:「小妹,你与阿苏应当把握机会多了解一下。」
子翔觉得有话应当速速讲清楚,她站起来咳嗽一声,「大哥,苏师兄,我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结交男朋友。」
这话一出,轮到粗眉大眼的苏坤活张大嘴巴,「子翔,我想你误会了,我不是你的追求者。」他大摇双手。
(5)
「甚么?」子翔意外。
只见那活泼的年轻人取出一张职员证放桌子上,「子翊向我说起你的意愿,子翔,我是联会国儿童基金会中一名义工组长。」
电光石火间,子翔明白了。
她泪盈于睫,看向大哥。子栩正在微笑,他耸耸肩说:「反对无效,只得附和。」
子翔与大哥紧紧拥抱,感激无限。
苏坤活在一边笑。
「谢谢你,大哥,谢谢你。」
子翊无奈说:「我与爸商议过,我们了解你的意愿,去,去实践你的理想。」
「妈妈那边——」
「暂时瞒着她,所以子翔,你凡事小心,阿苏,你看紧她。」
苏坤活仍然爽朗地笑。
容子栩叹口气,「你们两人好好谈一谈,我还有工作要忙。」
他开门离去。
子翔以茶当酒,「苏师兄,敬你。」
年轻人脸容忽然肃穆,「子翔,我看过你履历,你有经验,请问你对阿非利加洲有多少认识?」
子翔据实答:「毫无认识。」
「下星期我们出发往科特迪瓦,你恶补一下地理。」
「甚么,我志愿往印巴两国,因为那处有一亿童工失学,急待援救。」
「这里有些资料,子翔,你读过之后会有了解。」
他放下一只信封。
「这是我的联络号码,请尽速覆我。」
他告辞。
正如他说,他不是一名追求者,交待清楚,他忙正经事去了。
子翔打开信封,里边只有一张小小剪报,可是短短新闻惊心动魄:「传说一只载
满百多名儿童的奴隶船由科特迪瓦飘流往狮山途中不知所踪,引致联合国儿童会极端关注,船上既无食物食水,又无药疗及卫生设备,联合国现正搜索西非海岸寻船。」
子翔立刻取出手提电脑埋头寻找阅读数据。
大半小时后她手心背脊全是冷汗,她拨电话找苏坤活:「师兄,我愿去西非。」
「那么,你立刻去注射下列防疫针及收拾行装,对,子翊嘱你带卫星电话每日与母亲通讯。」
「遵嘱。」
她一翻口袋,发觉有一张父亲签署的大额汇票。
容子翔真是个幸运儿。
她立刻添置各式必需品,特别是各类抗生素药品,装入一只帆布旅行袋。
第二天中午,父亲与大哥来找她吃饭。
容父说:「那苏坤活正直有为,是个好青年。」
容子翊说:「我有同感,可是,阿苏已有未婚妻。」
「是何家小姐?」
「对方正姓何,大家族,富有,家长为同样理由欣赏阿苏,听说已在积极筹备婚。」
子翔忍不住说:「可是苏师兄打算往西非。」
「是呀,他根本不在乎豪华铺张婚礼。」
「两个人性格好像有点分歧。」
「子翔,你当心自己,我不想母亲取我首级。」
「明白。」子翔握紧大哥的手。
容父问:「左臂怎样?」
「活动自如,但是,搔不到背脊痒处,转弯不大方便。」
「慢慢会好,大不了买只不求人搔背。」
这时,有一个金发少女走过来,把手搭在子翊肩上,子翊并没有回头,已经吻她手背。
他说:「蓝,这是家父及小妹。」
容先生满脸笑,招待洋女。
男女能够平等吗,子翔不看好,换了是外国人来找女儿,父亲势必绷紧面孔,哪里笑得出。
不过,也不能抱怨了,父亲也算得迁就她。
子翔随口问:「洋女有甚么好处?」
子翊笑着回答:「比较看得开。」
而且分了手,很难再碰头,免尴尬。
子翔如期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