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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心理医生说:“你别堕入这种习惯,老跟有妇之夫来往,终于是要吃亏的。”

  但是我实在禁不住与汤姆说话,他是那么的同情我,爱护我,况且他有妻子,他不可能打我坏主意。

  当他约我去观看默剧的时候,我马上答应了。

  我告诉他,“我喜欢默剧,马赛马素是我的梦中倩人。”



  他谅解地笑。

  “默剧是那么哀艳动人,”我说:“用手势代表心意,一次又一次,耐心地幽怨地倾诉着静寂的万言千语──啊,主角那张涂上白粉的面孔……令我感慨良多。”

  “你说得很对。”他说:“是的。”

  我兴奋得面孔都红了,多久没有人听我说话,良久我只把要说的话向自己说了一遍又一遍,现在有聆听我的话的人,我很开心。

  那天我玩得很高兴,有种充实的感觉,我睡得很沉,半夜醒来,但心这种欢愉不会长久,我实在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别人可不为这种事担心,她们的丈夫就睡在她们身边,她们随便做什么都有人支持。

  清晨被电话惊醒,拿起话筒;那边是汤姆的声音:“七点半了,好起床了,半小时后在你楼下接你。”



  “是。”我说。

  洗脸的时候我跟自己说:“啊,你不坏,你还是有男人喜欢的,顿时有了存在价值。”

  我的艮知提醒自己:可是他是别人的丈夫,结果是可以预料的,为什么自一个僵局逃出来,又踏入另一个僵局呢?

  我坐下来,慢慢的换衣服,假使丽丝知道了怎么办?她会不会骂我,抑或静寂的退出,使我终身都不好过?

  我会不会嫁给汤姆,爱他一辈子?为他的事业担心;替他生孩子,打理家务?

  我为什么要听一个男人的噜嗦,当全世界的男人都愿意向我献殷勤?我还年轻,我乐意做一个单身女人,寂寞而清高。

  汤姆,汤姆是什么呢?他是个建筑师,家中有点钱,马厩中养有两匹马,跟牢他,生活上没有问题,精神上不免感到缺乏,以后就得与他去应酬交际……自然我是喜欢他的,但是长期受到自由的限制,我会有怎么样的反应?我不知道,我不敢想像。

  我在化妆的手不由得慢下来,这时候门铃晌了,我知道是汤姆来接我。

  我忽忽披上晨褛去开门,一边道歉,“你稍坐一会儿,我五分锺就好。”

  “我催得你太厉害了?”他上下打量我,晌亮的吹一下曰哨。

  我笑看套上衣裙,抓起手袋。

  他说:“平常倒不觉得你身段精彩,只见你穿大三个号码的衣服,今天可得观真相。”

  我诧异地看着他,“汤姆!怎么你也说这种话?”

  “我?我也是男人呀,男人不说这种话,还有什么人生乐趣?!”

  我笑。

  到写字楼,我跟自己说:一个已婚男人接着另一个,这一辈子难道就这么过了?

  我快乐吗?我将来的时日如何打发?

  顾不得了。

  我拿起电话,打到汤姆的写字楼去。

  “汤姆,”我说:“你喜不喜欢吃匈牙利英?我们今夜去尝一尝如何?”

  “今夜…,是丽丝的生日,”他说:一我们恐怕不能出来了。”

  “哦,”我若无其事的答:“那么改天吧。”我挂了电话。

  我台上桌前的文件,踱到窗前,看海港的景色,我不能再这样下去。

  庄医生那次坏经验已经足够了。

  电话铃晌了。女秘书敲门说:“是汤先生。”

  “我不在。”我硬着心肠说。

  女秘书忍不住说:“你一直告诉他们说你不在,难怪家不出去。”

  我握住拳头,勇敢地微笑。“不,我会嫁得掉,正式结婚,穿白色的婚纱,请你们喝喜酒。”

  女秘书取起听筒,她说:“她不在,汤先生,她请假。”

  我的医生曾经跟我说:如果我不帮助自己,没有人能够帮我口

  我披上大衣,跟女秘书说:“我出去走走。”

  马路上的空气是清新的,刚经过大雨,石板给洗得干干净净,就像我的胸襟,在这一刹那忽然变得非常明澄,四大皆空,再也不受畸型感情的束缚。

  我张开双臂,深深呼吸一下。

  我会去踪,他们永远找不到我。

  我到附近的咖啡室坐下,叫杯咖啡,一个冒失的年轻人忽忽走过来,撞翻我的杯子,他连忙道歉,掏出手帕想替我拭抹,又无从下手,尴尬得要命。

  我笑着说:“不要紧,不要紧。”自己用纸巾揩干。

  一边偷偷的瞄他的手指,看有没有婚戒。

  他顺势坐下来,数口气,他是一个衣着洒脱,相貌端正的男人,他说:“不要怪我,我到香港已半个月,除了开会,只有喝杯咖啡的时间,我连尖沙嘴都没去过。”

  我向他挤挤眼,“我也是偷出来喝咖啡的。”

  他笑。“告诉我──”这是他的口头禅。

  我打断地:“先告诉我,你是否已婚。”

  “不,不,我是单身汉。”他说。

  “OK,那么说下去。”我微笑。

  “我──”他滔滔不绝的准备说下去,我趣味的看看他。

  我打心中笑出来,这是一个健康的开始。

  遇

  一个雾夜,空气腻答答似乎要侨出水来,呼吸都不得畅快,我们住的房子本在雾线之下,空气流畅,此刻也不得不开足冷气机兼抽湿机。

  我躺在长沙发上看小说,每隔十五分钟,听古老时钟“当当”报时,非常宁静,我决定在十一点半时去淋浴,把湿气冲干净,在身上洒点双妹牌痱子粉,换上花布睡袍,上床做一个张爱玲小说般的梦──曲折离奇,多采多姿。

  但还没来得及放下书,门铃晌了。

  我不由得警惕起来,这么晚,谁?

  我打开门,门外站看一个年轻的中国男人,他长得很漂亮,我一边嚼口香糖一边打量他,他的外套是乔治奥亚曼尼,他的皮鞋巴利,他的行李箱──行李箱?

  “你找谁?”我问。

  他有点不好意思。“莉莉。”他轻声答。

  我摇头,“她不在家。”

  “她什么时候回来?”他失望。

  “她到巴哈马台岛去拍一辑照片。”我仍然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

  “呵是,她是时装模特儿。”他拍拍额角。

  他应当知道莉是干哪一行的吧。

  “但彼得叫我来找莉莉──你认得彼得?”他还要作垂死挣扎。

  我稳占上风,冷冷的说:“不,我不认得彼得,我也不认得雷蒙、汤默斯、史蒂夫,我要关门了,对不起,再见。”

  “喂喂。”

  我已经关上门。

  回到沙发上去躺着,等待时钟报十一点半,这是我每天上床的时间,准得机械化。

  当初我搬进来与莉住,朋友都不置信,不可能;他们说,两个完全不同类型的女子,迟早要打架的,但是我们两年来相处得天衣无缝。

  莉有她的好处,她在钱财上的大方与她开朗活泼的性格足以遮掩其他琐碎的缺点,而她最大的缺点就是生活不经意,常有男人找上门来。

  门铃又响,我知道是谁,那位男士还没有走。

  我又去开门。

  他说:“最后一班缆车已经开走。”

  “有一种车,叫计程车,”我说:“很方便的,只要你一扬手,它就会停在你面前,如果你对司机说出目的地,它会载你到达。”

  他把头靠在墙角,他说:“我非常欣赏你的幽默感,但是我没有钱。”

  “你是谁?”

  “我是彼得的朋友。”

  “彼得谁?”

  “曾彼得。”

  “那个摄影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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