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贵掩嘴笑,“他的奖品就是邵令仪。”
“年龄对吗,”开明怀疑,“令仪姐仿佛有三十岁了。”
子贵说:“三十岁最成熟,刚刚好。”
“你们几姐妹妆奁一定惊人。”
“我不能同她比,她是真正邵家女。”
“秀月如何认识吴日良?”
子贵摇摇头,“谁知道,自幼男生会自发自觉围到她身边供她挑选,真是异数。有人把她的照片藏着四处找人介绍,比起我们寻寻觅觅,大不相同。”
许开明做大惑不解状,“是吗,你踏破许多双铁鞋才看见我吗?”
子贵拥抱他,把脸贴在他胸膛上,“我爱你许开明。”
“我们明天去注册结婚吧。”
“好,明天下午三时。”
“不见不散。”
第二天中午,子贵找到开明,“你来一下,秀月沉睡不醒,我有点担心。”
“是服药过度吗?”
“又不像。”
“只是累而已,尽管让她睡,要不,叫吴日良飞过来照顾她。”
终于不忍心,放下工夫赶过去。
卧室光线幽暗,秀月的脸埋在被褥中。
“真会享福,”开明说,“我也不想每日准六时起床辛劳工作。”
他伸手推她,“秀月,起来,醒醒,别叫子贵担心。”
秀月只蠕动一下。
“叫医生来看看。”
“不用,体温呼吸脉搏都正常,她只是疲倦,你给我尽情睡的机会,我也可以一眠不起。”
房间内有一股幽香,开明终于忍不住,“是什么香水?”
子贵答:“我不知道。”
房内家具仍是开明帮她挑选的那几件,床几上放着她昨晚佩戴过的钻饰。
“醒醒,秀月,醒醒。”
秀月终于被吵醒了,不胜其烦地说:“子贵你真讨厌,你一人去上学好了,有你考第一还不够?”翻个身,仍然睡。
子贵哈一声笑,“你倒想,你以为你只有十七岁还在上学阶段?”
开明连忙拉子贵走出卧室,“我们说好去注册结婚。”
“有无通知证婚人?”
“糟,岳父不知有无时间。”
“看你。”
“不如找周家信吧。”
第六章
子贵凝视他,“你与秀月都急于结婚,像是要逃避什么。”
开明坐下来,“最快结婚的会是周家信。”
“会吗?”
“那么好的岳家打着灯笼没处找。”
开明为着掩饰内心忐忑,立刻拨电话给老周。
“老周,可有收获?”
周家信眉飞色舞,“开明,我必定重重谢媒。”
“从此星期六你来当更吧。”
“我与令仪有说不完的话题,我就是喜欢比较成熟的女子。”
“天赐良缘。”
子贵在一旁拍手,她兴奋地说:“继父最挂虑大女儿婚事。”
老周的欢笑声感染了他们,争着在电话里祝贺他。
然后,他俩听见身后有人娇慵地说:“什么事那么开心?”
开明一抬头,发觉秀月终于起来了。
白皙的脸十分清丽,卸了妆的她与子贵更加相似。
两个人站一起分不出彼此。
秀月穿着皮裘当浴袍,“暖气不足。”
子贵笑,“是新加坡太热情。”
秀月笑笑坐下来,捧着开明的茶杯就喝,“错,吴日良会做生意会做人,但不懂谈恋爱。”
“那何故与他在一起?”
秀月又笑,“嫁祸于他呀。”
子贵诧异问:“你自视为祸水?”
秀月不语。
子贵颔首:“红颜是祸水。”
秀月垂头答:“我脸色都已经灰败了。”
子贵过去蹲下,细细打量只比她大十分钟的姐姐,“没有,仍然粉红色。”
许开明一声不响在旁观察。
他想到弟弟,如果弟弟生存,只比他小两岁,兄弟当可有商有量,人就是这样,失去哪一样就永远怀念哪一样。
秀月当下笑眯眯地说:“我与吴日良要结婚了。”
开明一震。
子贵由衷地高兴,“姐姐应当先结婚。”
“我们也许到英国举行婚礼。”
子贵一怔,“为什么跑那么远?”
秀月答:“他父母不喜欢我。”
“为什么?”子贵愕然,她想都没想过会有人不喜欢秀月。
秀月低声道:“因为我结过婚。”
子贵不相信双耳,“这年头谁没有结过婚?”
秀月笑了,与妹妹拥抱,“子贵你总是帮我。”
开明到这个时候才开口:“那你该详尽考虑,何必委屈呢。”
秀月的理由很奇怪:“我一定要结婚。”
“没有道理如此仓猝。”
“不不,”秀月又微笑,“我喜欢伦敦,那处长年累月不见阳光,脸上不会起雀斑,小报上新闻多多,不乏娱乐,人人脸色阴沉,满怀心事,正好陪我,我不介意。”
开明看子贵一眼。
没想到子贵用的却是陈腔滥调,她说:“只要你高兴就好。”
开明一愣,他不相信子贵会不关心她。
他们双双告辞。
一上车开明就说:“我不赞成贝秀月嫁吴日良。”
子贵不语,亦不指正他话中荒谬之处,半晌,开明忽然笑了,自嘲曰:“谁管我的意见。”
他把子贵送回家,然后回公司赶一点工夫。
开头一小时还能集中精神,接着,开明坐立不安,终于,他取起电话听筒,放下,然后再拿起再放下,三五个回合之后,他终于找到他要找的人。
她的声音与子贵简直一模一样。
开明低着头,“我知道你还在家,要不要出来喝杯咖啡?”
秀月讶异,“开明,你有话要单独与我说?”
开明承认,“是。”
秀月讲了一个咖啡座的地址,“三十分钟后见。”
开明立刻抓起外套出去。
走到街上,却又茫然,这股勇气从何而来?冷风一吹,他怯了一半。
终于取了车驶上山,看到秀月已经在那里等。
她仍然没有化妆,只是嘴上抹了鲜桃红色的胭脂,更显得皮肤似羊脂般白凝,双目乌亮,看到开明,笑起来。
开明忍不住调侃她:“终于睡醒了。”
秀月把双臂抱在胸前,她穿着件淡蓝色小小兔毛绒线衫,十分别致,她眯着眼睛,“今天好太阳。”
开明叹口气,“不同你谈天气。”
秀月笑,“第一次约会总得谈谈天象。”
是,开明一怔,这的确是他第一次与她单独见面。
开明咳嗽一声,“请你再三考虑嫁入吴家的事。”
秀月缓缓说:“我从未打算嫁入吴家,或是张家,或是李家,我只是与吴日良结婚。”
“他家长辈有极大势力。”
秀月低头,“你说得十分真确。”
“你俩需要克服整座顽固的山,你们不会幸福。”
秀月缓缓说:“那倒不见得。”
“何必去挑战他整个家族,你又不爱他。”
秀月沉默,半晌抬起头,“我不爱他这件事是否很明显?”
开明没好气,“只要有眼睛就看得出来,当然,除出吴君本人。”
秀月颓然,“糟糕。”
开明劝说:“打消原意,何必急着结婚。”
秀月说:“我有非结婚不可的理由。”
“那又是什么?”开明探头过去,“请告诉我。”
秀月要过一阵子方回答:“才说要结婚,继父、母亲、妹妹重新接受我,对我另眼相看,我再一次享受到家庭温暖,实在不愿放弃,对他们来说,我再婚表示改邪归正,大家安心。”
开明啼笑皆非,“于是你想,何乐而不为。”
秀月答:“我想找个归宿。”
“吴家是个四代同堂的大家庭,你不需要那样郑重的归宿。”
秀月点头,“你很清楚他们家的事。”
“在某一范围内,吴日良可以运用有限的自由与金钱,相信我,他是一只提线木偶,他祖母控制他父母,他叔伯,以及以他为首的二十二个孙子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