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喜欢这种现象,非常、非常地不喜欢。
而齐珞薰也知道,所以打认识他後,她很努力地修身养性,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较之他的冷漠,她终是冲动许多。
「对不起。」吐吐舌,她老实招认。「刚才进来的时候,发现原本摆在厨房的骨董桌椅不见了,猜想八成又是你老爸手头紧,派人搬去卖了,心头就有些不爽。」
「那是他的东西,他要如何处理是他的事,关你什么事?」他起床准备著衣,闪亮的金发已披到背部,随著他每一个动作,飞扬舞动出一幕幕璀璨光华。
她忍不住看呆了,明明脱离少年期的纤细後,他肩厚了、胸宽了,圆润的脸庞也凸出些许棱角,不似当年的灵秀逼人,反增添一抹英气。
但他的动作依然优雅迷人。
进入社会後,她眼界变得宽广,各式俊男美女也见得下少,不过就是没一个有伊悔这种眩人耳目的光采。
他的魅力是自体内散发出来的,活脱脱就像个打图画书里走出来的王子,任外界风狂雨骤,他永不受影响。
好美、真的真的好美——
「齐珞薰!」一个杀风景的声音打断她的旖旎美梦。
齐珞薰像自云端狠狠坠下,摔得鼻青脸肿。
恼羞成怒,她冲过去,打开阳台上的落地窗,对著下方的人影大吼。「叫什么叫啊?吵死人了!」
「你以为我爱叫啊?你已经上去半个小时了,到底要不要下来?我上班快迟到了。」严锣跳脚。
这个师妹,原以为毕业後,一班同学各分东西,她跟伊悔的孽缘也该结束了,想不到两人依旧纠缠不清。
大学、公司,她全就近选择北部;明明是住宿舍,却又三天两头往家里跑,不过不是为了探望家人,而是放心不下伊悔,特地回家准备些生活杂物去给伊悔用的。害他这个大师兄老是为了接送她而延迟工作,都快被学校开除了。
「时间到了我自会下去,你不要吵好不好?」砰地一声,将落地窗关上,她转身面对伊悔,露出一抹歉疚的笑容。「不好意思喔!我家大师兄太吵了。」
「没关系。」他两手抱胸立在她面前。「你该去上班了。」
「呃……再等一下嘛!」她的眼神在他的睡衣与床上的家居服间来回溜著。
「那你去外边等吧!」
「为什么?」
「我要换衣服。」
「我可以把头转过去。」她说做就做。
他却依旧双手环胸,凌厉的目光几乎将她的背部烧透。
五分钟後,她转回来。「你干么不换?」
「我不想再清你的鼻血。」上回、上上一回、再上上上回,她也都说不会偷看他换衣。他信了她,却在她走後,发现她站的地方留有一摊血迹。
之後,他观察了一段日子,才知她根本不是什么君子,身子是转过去了,头却会自动转回,看他换衣服看到流鼻血,真不知道她在搞什么。
但他清楚一件事,不管是乾掉、还是犹自湿润的鼻血都很难洗,他绝不再清第五次。
「呃?」几时被捉包的,她怎不知道?
「出去。」他面色冷了下去。
她心头吓地一蹦半天高,打初认识起就怕他生气,如今依旧。
「好嘛、好嘛,我走就是。」好哀怨地拖著沈重的脚步往外走,心里直嘀咕个不停。「看一下又不会少块肉,有什么关系嘛!」
他的身体真的很美、很漂亮,简直棒呆了。
想著想著,她都会流口水。
眼睁睁看著房门当她的面砰一声关上,心头的不甘岂是笔墨可以形容?
她大老远搭一个小时的车回家,可不是为了听这一记刺耳的关门声。
不死心地,她把眼凑近钥匙缝,祈祷可以看到那幅天赐美景。
可惜啊!伊悔已换好衣服,忽地推开门。
咚一声,门板狠狠撞上她的脸,两管鼻血再度流下。
望著纷落不停的艳红液体,她心里呕到极点。什么都没看到还要失血,真是不划算。
* * *
伊悔蹲下身去,凝视地上一摊红色血迹,这是刚才齐珞薰留下的。
最近不知怎地,她老对著他流鼻血,真是怪异。
忍不住伸出手,他有些烦躁地想把血迹抹去,却在沾得一手湿黏後,发现血迹只是范围变大了,一点也没有被清除的感觉。
「烦!」站起身,他想转进浴室,拎条湿巾过来拭净血迹。
铃——
一记电话铃声令他的脚步顿住。
转回头,他望著镶挂在墙上的电话,猜测这么一大早会是谁打电话找他。父亲吗?数数日子也差不多是他打电话来的时候了。
迈步走到话机前,他接起电话。
「喂,是伊悔先生,这是镜屋艺廊……」
叩地,他挂上电话。
现代人真的很奇怪,就因为他不想贩售自制人偶,因此导致更多人想收藏他的人偶,不管他怎么说、拒绝几百次,总有不死心的人以为可以说服他。
白痴,就算他穷得要饭了,也不会贩卖「家人」好吗?
甩著黏腻腻的手,他转向浴室。这一手的血迹得尽快洗掉,否则等它全乾了,再要清理就麻烦了。
还没走两步,铃!电话又响。
他接起。
「你好,伊先生吗?请你先不要挂,我是镜屋艺廊的……」
啪地,如对方所愿,这回伊悔没有挂断电话,而是将话筒丢下,转身、快乐地洗手去也。
他不会贩卖家人的,死也下会,任何人来说都一样。
砰、咚、砰……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吵杂的声响。
「小心点,摔坏了你们赔得起吗?」这是伊悔的姑姑,伊靖嫣的声音。
她会来只有一个原因,搬当年伊家家境富裕时存下的骨董去卖钱。
自从伊悔出生之後,伊家家势一落千丈,这屋里的宝贝就再没多过了,但也不至於落魄到卖骨董维生。
直到七年前,伊悔拒绝出售人偶给父亲的上司,伊靖染因此在公司内被诸多留难,强撑两年,再也忍不住递出辞职信,其後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失业至今,伊家人才开始卖骨董筹生活费。
要不是这栋房子有著太多不好的故事,他母亲自杀、伊家一夕家败……弄得人见人惧,八成也早被卖了。
还有传闻说这栋房子闹鬼呢!伊家其他人都不敢住这里。不过他在此一住二十余年,除了邻居的流言蜚语有些吵外,倒也没觉得哪里不好。
反正「家」对他而言,只是个暂时栖身的地方,只要「家人」都在,不管在任何地方,他都有自信可以重建起一个家。
不理会楼下的吵杂,他转进房内,洗手,准备工作。
他没有继续升学,因为家境不允许、也因为自己讨厌再过那种团体生活。
团体里讲求的是一致性,偏他不论外表、内在同样特出,倍受关注的日子并不好受,能早些离开学校,他比什么都高兴。
高中毕业後,他找到一份居家工作——制造娃娃屋。
仗著在人偶界里的名气,他做的娃娃屋在艺廊里摆售,反应还不错,很多客人会固定去购买,却不是因为喜欢,他们图的是,有朝一日,他想开、愿意出售人偶後,能对这批熟客多所优惠。
可惜他们大概是要失望了。
但也多亏他们热烈捧场,让他的收入虽不算丰富,却也足够生活。
反正他讨厌外出,开销里除了买制造人偶的材料比较多外,真的就没什么了;食衣住行……嗯……突然想起,他好像从未上过市场买菜喔!那平常他都吃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