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上真的找不到比林惠红更了解高英哲的人了。
他确实无心上班。将西装丢回挂架,扯下领带,再度跌进沙发里。
“惠红,你聪明绝顶,帮我拿个主意吧!”高英哲第一次如此谦卑地向她求援。
“哼!利用我时才懂得夸我。”林惠红抱怨着。“说吧!说吧!到底出了啥事?”她傍着他坐下。
高英哲沉吟片刻,悠悠地诉说着事情的来龙去脉……孰料,话一说完,非但没得到她的安慰,反遭一阵戏谑。
“哈!酒廊?”林惠红发噱地大笑。“喂!喂!喂!你这没格调的人以后少到我店里去破坏我的店格。”
“惠红——”高英哲嗔怒一斥。
“你活该。换成是我,早跟你翻脸了,还等到现在?”
“以前那些女人个个逼我表白,可如今我做了,竟然……”高英哲天真的想不出错在哪里?
“你呀!”林惠红指着他的脑袋,“在商场的睿智和英明,到了情场却笨拙得像个低能,尽命名些离经叛道的怪招,这回神仙也救不了你。”
“惠红,我是请你帮我,不是找你来损我的。”
“唉!爱情这玩意旁人是使不出半点力的。解铃终须系铃人,自己看着办吧!我无能为力。”林惠红见他那副求助的失落样,再次提醒,“况且,只要听说过你那么多如江之鲫的红颜知己,哪个正当女孩敢嫁你?若有,也是贪恋你的……”她在半空中画出一个大圆。
※ ※ ※ ※
失意人的生活有二种:若不是消极颓废、藉酒浇愁,便是终日埋首工作中,试图麻痹自己。
高英哲选择了后者。第一种人他选不得,也无权当。毕竟底下太多人需要他,公司的营运不能因为个人的问题而停摆。他将所有的精神、体力完全耗费在工作上。扩厂、签约、洽谈,林林总总可以假藉身旁精明干部之手的事,他都一手包办,专权独揽。
他宁可让自己忙得腾不出一点空间和思绪,想念那日夜牵绊的影子。
“少爷,夜深了,明天再忙吧!”奶妈端着牛奶走入书房,心疼地看着高英哲。
“你先睡,我看完这份合同就回房。”高英哲没有抬头,假藉推敲合约内容阻挡奶妈关爱的眼神。
半晌,低响的啜泣声传入耳中。高英哲扬首,正好看见妇人拧起衣袖,擦拭眼角渗出的泪。
“怎么了?”高英哲慌乱地迎上。
“你最近吃得少又睡不好,人都瘦了一圈了。再继续下去,教我怎么对得起老爷和过世的太太。”一想高夫人,奶妈的泪更加泛滥。
“奶妈,别哭了。给人知道了要说我忤逆老人家的。以前我夜不归营也没见您这么叨念着,现在可好,乖乖在家反倒惹您伤心了。唉!认了!谁教我是您带大的。”高英哲讨好地说。
这会儿,奶妈终于破涕而笑,挽着高英哲大她一倍的手说:“你就会哄我开心。这么体贴的男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了,那位‘赵小姐’还有啥不满意的。”
“错不在她。是我……不提了。”高英哲摇摇头,长吁口气。“走吧!熄灯睡觉了。”他扶起奶妈,强挤笑容止住话题。
如果多说有益他愿意,但事实却是无济于事。既然如此,何必徒添他人焦虑。
※ ※ ※ ※
谈起奶妈——王彩云,她是在高英哲出世的前到一年来到高家的。
她在年轻时,不顾家人的反对糊里糊涂的跟上一个小流氓。原本天真的以为找到今后的真爱,所以奋不顾身的与他私奔。希望结婚后,可以让他收敛起刀光血影的好斗之心。谁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婚后,反而变本加厉的犯上毒瘾。他若非身陷牌桌,就是得烂醉回家对她拳打脚踢。甚至扬言要卖掉他们刚出世的儿子。
三年的婚姻暴力生活,对她是场噩梦。而当初的任性教她毫无颜面重返娘家哭诉。于是,她铁了心肠,横了心的放弃这个家,放弃唯一的儿子。
趁着丈夫沉睡,带着新伤旧伤逃脱出来的王彩云,身无分文,漫无目的的流浪街头多日,就在又冻、又病的生命垂危之际,“高夫人”救了她。
她没有富贵人家的骄气。温柔婉约、谦和有礼,挺着大肚子差遣司机将王彩云接回家。
从此,她就留在高家帮佣。可是,悲惨的宿命并未因此结束。第二年,她在报纸的社会版中得知,她那没用的丈夫竟然带着幼小的稚子,双双在家中悬梁自尽,以死来宣告,忏悔他一生的错误。
“云姊,人死不能复生。以后你就当这里是你的家,英哲从小喝你奶水长大,就如同你的儿子,只要你留下来,高家会养你一辈子的。”善良、体贴的高夫人手抱小英哲,双眼湿润的安慰着。
这使得王彩云立誓用今生剩余的岁月,回报高夫人莫大的恩泽。
然而,天妒红颜。高夫人比她年轻,却早她辞世。临走前仍挂念地挽住王彩云的手:“云姊,你帮我照顾英哲,你的——儿子。”
第四章
“玫瑰豪情”今天反常的冷清,偌大的一、二楼空间,除了赵敏和张艾欣各自拿着一本杂志俯首文字间之外,别无他人。
但是,店内并未因此而沉寂下来。
“敏敏!你看,又是关于高英哲的报导了。”张艾欣把杂志挪向赵敏见她不理睬,又道:“我呸!什么青年才俊再创事业高峰……世纪代言人当之无愧?说得——”
“小艾!拜托你安静行吗?看书真没品。等你那看完,我不读也知道内容了。”赵敏不耐烦。
“有这么夸张吗?”张艾欣吐吐舌头,有种被栽赃的不悦。
“要我从头细诉给你听?”赵敏搁下手中的书,表情十分肯定。
“好啦!不出声就是了。”
少了张艾欣的聒噪,店内静默下来。须臾,门上垂铃乍响,清脆又嚓亮。一个打扮时髦的女子推门而入。她,一袭低胸银线针织的套颈长洋装,将她妩媚的惹火身材显露无遗。
“欢迎光临。”赵敏溢出笑容,马上迎上。
“赵敏小姐?”她嘴里问着,可内心却是笃定。
“是。有事吗?”赵敏直觉:她绝非来喝咖啡的。
“我是林惠红,高英哲的朋友。”她一向不喜欢拖泥带水。
林惠红话一出,等待带位的张艾欣飞快地蹦出,紧张兮兮的将赵敏拉进抬柜内悄声说着:“她是高英哲的老情人。一定是听到传闻来找你麻烦,我们请她出去,别理她。”她不友善的绷着脸。
“来者是客。况且我和高英哲八竿子也打不上。避不见面反倒成了‘做贼心虚’似的。”赵敏摇摇头,走出柜台前还不忘转向张文欣叮嘱,“帮我煮二杯咖啡上来。”
吧台外,林惠红仔细端详赵敏。她,亮丽脱俗、清新婉约中带着一份刚毅之美。这样多变的貌美女子,难怪高英哲身陷情海,难以自拔了。
林惠红实在无意介入这场纷争中,她深信以高英哲的精明与聪慧,凡事皆可迎刃而解。谁知道那只呆头鹅,对愈是中意的女子愈是束手无策。害得王妈担忧得大清早打电话来,哭哭啼啼的哀求她非得走上一遭不可。
“抱歉!拜访得唐突了。”林惠红笑着点头,一抹干练写在眉稍。
“无妨。”赵敏莞尔。同为女人,她了解女人的患得患失。如果自己的表态能够让忧心地位被抢的女人心里安稳些的话,她是乐意的。她变换一个坐姿,倾身向她,“林小姐,我和高先生的事你大可放心,因为从头至尾只是一场闹剧罢了何况——我在加拿大已经订过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