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他的背影轻笑了笑,野日凤凝视着窗外景色──巍蛾耸立的野府建第,那熟悉的一砖一瓦,在在都教她这个决定远去的人,离情依依。
是的!她已经决定要离开野府,离开京城,和丹白一同返回丹天谷。
野日风唇边逸出一朵轻哂的笑意。
想来自己不和丹白回去一趟也是不行的,“珀魂玉”现下都已经碎成稀巴烂,丹白哪拿得出东西回去交差?她不跟着回去做个见证人是不行的,否则天知道她这个相公会不会被大伯、二伯追着打?
不行的!她要好好“保护”自己的相公。
腹里传出一记踢动,她轻抚了抚,镇忍着那尚未出世的孩子。
此刻的野日凤脸上的表情净是为人妻母的满足,而且这种满足感是从所未有过的──即使是过往掌握了再多的商场权势。
生死鬼门关踅一趟回来,她张开莹莹水眸,人目看见丹白为她情告急,为她激切而泣的脸孔──或许这刹那,这满足便涨满了心头。
她卧床休息调养,丹白衣带渐宽终不悔的殷殷服侍,让她感动之余又心生感慨,并领悟到自己是多么福气幸运。
从末料到,她当初以条件交换得来的充数相公,会是个如此情深义重的男人!感动复感慨之余,她终于作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将水玉馆的一切产业全数交予野夜龙。
她了解野夜龙,也许这辈子他们兄妹无有握手释然的和局,但野夜龙却是一个能将水玉馆和琉琳合并并壮大的出色负责人,所以为了野家的声誉,何乐而不为?
她的心已经被一场又一场的事故磨倦累了,只想像个普通的娘子,依偎在良人的怀中,不愿再汲汲营营于商道。
或许自己会这么全然改观,是因为莲老夫人的关系。被野夜龙强行带回的莲老夫人,没多久便哭哭笑笑的,真正疯癫了,野夜龙请了再多的大夫诊治也是罔然无效,不得不亲手将娘亲软禁起来,派人日夜轮流监守、服侍。
现在想来,莲老夫人长年下来的偏激心思,不过是针对丈夫野滔尽不得重视的反击与控诉。
印象中,爹亲和娘生前在一块儿恩恩爱爱时,又有谁肯多分些注意力给犹如晾在墙边角落的二娘?一个女人,如果只为了传宗接代娶进门来,生下子嗣后便不再受到重视──这种情况换作自己,能忍受吗?
野日风,扪心自问,你真的能忍受吗?
没有的,没有一个女人能忍受,没有的……
所以,她对莲老夫人的厌恶与惧怕自然减低了不少,然后更进一步感同身受,深深同情起莲老夫人……
“好啦好啦!走吧!东西我拿好了。”丹白气喘吁吁,
一骨碌钻人车厢里。
“嗯厂思绪一整,野日凤对他微微一笑,轻轻地将身子偎上他的肩头,决定不要这么伤脑筋,将一切都暂且忘怀,只要好好享受这一刻的爱怜……
马车渐行渐远的后头,野府门口是一群对旧主子依依不舍的仆人行着目送礼。
马车渐行渐远的后头,一道颀长的骑影正一瞬也不瞬凝视着,眸光是悲伤、是祝福,最后是毅然决然的冰冷──
野夜龙掉转马首,面无表情地离去。备外极短篇:“陆离”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这里是哪里?”野日凤罕见地着了慌,左顾右盼,极目张望却怎样都看不见一物一景,耳际却响起一道急迫的男音。
来!快和我走!
“咦?”她反射性回头,依旧是什么都看不见,但右手手腕却被一股力量牵带着步伐前进,什么都来不及问,前进的速度已经愈来愈快,到最后竟分不出是走是跑是飞是奔
“等,等一下……”只觉跟都跟不上,几欲脱力,她立即又被那股力量索性圈住腰肢,继续赶路。
“我……我不行了……”好累……身子精疲力竭得似乎摇摇欲坠。“我走不动了……”
该死!牛头马面要追来了!
随着这句诅咒,野日风整个身子被轻盈地抡抱起来,接着是吹风疾厉地扑面而来,顺着她往后飞扬起来的秀发而去。
再紧接着在后头响起的,是沉重缓慢,却胸有成竹的脚步声,伴着铁炼金属拖曳而行的声响。
这骇得她差点失声尖叫──如果不是一只无形的大掌及时捂住她的嘴。
抡抱着她的──尽管无法看得见,可她心下却奇异且坚定地知道,是“陆离”带着她疾奔逃走的──正是他没错!
保持安静,我们要逆渡奈何河。
随着这句话,她果然感觉到脚儿踏入水中,扬起一阵哗啦的水声与浸得湿透的水气寒意,那感觉如此真实,甚
至有水花溅到她的颊肤鬓边,凉得令她频频颤抖。
冷吗?
“陆离”亦在同时有所感应地缓下了速度。
我们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好了……那处桥墩下不错。
然后她便感觉到自己倚了一个地方坐下来,心地被纳入一股保谨的气息当中。
“是你吧?”她静了好一会儿,才敢开口询问。“‘陆离’,是你吧?”
……不错!是我。
显然也是在稍事休息,好一会儿后才有声音应了她的问题,淡淡的口吻中有丝喘息。
“这里是阴间吗?我死了吗?”野日凤心下迷惘不安,但嘴上却问得一派镇静实际。
你不会死,我会将你送回去的,安心。
“送我回……阳间?”野日凤精神一振。“可能吗?我不是死了吗?”
只要在这三个时辰内,及时将你送回去,错开牛头马面的勾魂锁,你至少还有五十年好活。
“是这样啊……”在“陆离”的解说中,野日凤的额心同时有个冰凉的触感──
是他的唇吗?
现在,我们就暂且在这里躲一躲、等一等,再过几刻钟后我就能够送你回去。
“嗯!”野日风竟也不觉得害怕、不觉得怀疑,因为他是“陆离”呀!
但是……“你究竟是谁?‘陆离’”野日风轻声相询。“我真想知道你是谁。”
许久都没有声音回应,反正什么都看不见,野日凤索性闭上双眼,更能说出心中的话,“我还真是个心贪的女人啊!不管你是‘陆离’也好,是丹白也罢……” ;
她的心都容纳了这两个男人同等的存在与份量,不分轩轾;她又爱又气着“陆离”的邪魅专制,也又喜又嗔丹白的良善温柔……
是的!怎么会不可能呢?“陆离。是契合她性子的写照,丹白却能弥补她性子的缺憾哪!
然而,正在她不自觉感伤之际,一阵喃喃自语转移了她的注意力,但是“陆离”的回答是牛头不对马嘴。
如果你当时有现在一半的勇气该有多好?玉儿……
我们是那么相爱不是吗?
虽然注定永远无法结合,但是我只盼能朝夕看见你便可以了,这样会太奢望吗?你为什么一走要自戕,用那么激烈的手段来对老天爷抗议呢?
你知道被留下来的我有多痛苦吗?我穷尽一生之力钻研咒术,打造了“珀魂玉”,想招来你的灵魂收藏在此伴我一生……
但是迟了,你已经投胎转世,反而变成是我死后居住在这里,百年来等着你再度现身……
终于,我能再见你一面呀!玉儿,玉儿,玉儿……
她一边疑惑地听着“陆离”痛苦的喃语,一边暗中想着他所说的事情……
如果不是她多心,这件事听起来是多么的似曾相识啊!好像她很小很小的时候,便听过类似的故事──一个真实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