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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水,热水来了!”胖胖的大孀笑咪咪的端来一盆热水。“地方小,就请大爷小姐们挤一挤,”连家中唯一的棉被也扛过来了。像这样破旧的民房住一宿,大爷就肯给好几锭银子,是财神爷哪。
“谢谢大婶,余下的咱们自己来就行。”众醒露出温和的笑容,细弱的双手捧着热腾腾的茶碗取暖,茶碗缺了个角,看得出这户人家并不当裕。
“你可以出去了。”青慈斥道。“今晚别来打扰我们。”将毛巾浸了热水拧干,递给大头子。
众醒喝了一小口的热茶,白透的双颊浮起淡淡的红晕。她抬起脸,轻声道:“这里是大叔跟大婶的房,咱们应该在厅里打地铺才是。”
“给了银子,让出床铺是应该。”青慈有点不耐烦的赶那胖大婶出去,眼角本要瞄烧了半面脸的青仁,却看见大头子将热呼呼的毛巾粗鲁的住那女人的脸上擦去。
他又呆了呆。这……是大头子吗?
“咱们当山贼的,给了银子是他们得幸,要不,直接杀了更省事。”无赦嗤道,在旁的青仁表情丝毫未变。
“你不该杀人。”她蹙起眉,顿时愁容如苦瓜。
他冷笑。“你不说前世造的因,今生得承受那果吗?你就当他们前辈子欠了我,这辈子理该还的。”断指的手掌量了下她额间的温度,见她退了几步,哼了声,“你还怕什么?怕名节不保?你敢来,就该知道人言可畏,不是吗?”他轻蔑的说,见她的体温仍有点过高,便对青慈说道:“去把窗子关上,干粮拿出来,”
青慈又呆了呆。“好。”立刻将窗子关上,成密闭空间,青仁将冷馒头跟半斤卤牛肉拿出来。
她抿了抿唇,对他的话无法罔评。房间狭小,仅容一张床铺跟一张小桌子,四个人在一块是格外拥挤。房间外头是小厅,但门缝部是洞,又漏水,所以选择了这个可以保暖的小房间。众醒迟疑了下,坐在床沿,看着他们大啖牛肉馒头。“我吃馒头就好。”
“不合胃口?大小姐是千金之躯,这种粗食不适合你?”说着,用大馒头夹了厚层牛肉塞进她手里。民家没什么可以吃的,食物是连剩好几天的,不如吃自己带来的干粮,
要她吃这样的东西,确实是屈就了她。她有些惊慌,连忙推开。“不下,我不吃荤。”一看见有生命的动物成了桌上食,便浑身虚脱。
“你在说笑话。十年前的孙府什么山珍海味会没有?岂会让你吃素,你当你是那个孙众善?”
“我……我真的吃下下,”她有些害怕的闭起眼,不敢再瞧。无赦沉默了会,目光如炬的看着她。“我可不管你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咱们山贼是什么都吃,无肉就不能打战。你不吃,是想要饿死在半路上?”
“我只要馒头就行……啊啊!”才半启口,就被恶狠狠的寒进了大片牛肉。
一股恶臭的生肉味涌进喉问的同时,她脸色发白,胃翻搅难忍,嘴一张,情难自禁的吐在他身上。
“头子!”
她连忙住嘴,仍不住的干岖,腥味在喉口盘旋不去,想吐,却再也吐不出来;从一早就没有进食,早没了残余的食物。
他瞪着她,连看也没有看身上的秽物,直瞪着她瞧。
“对……对不起……呕……”她干呕到头昏脑胀。
“你真吃不得荤?”莫怪她瘦弱又病恹恹的,脸色苍白得几乎没什么血色。
她点点头,不敢再言语。
“你也学那自称是神佛转世的女人,吃起素来?”
“不……”她小声的说,抚着胸口,怕又干呕起来,“我……我一出生就没吃过荤……一吃就吐……”
他抿着唇瞪着她。他们之间的距离彷佛愈来愈远。她是慈善之家的女儿,而他不过是个杀人无数的山贼头子;她茹素,他却无肉不欢。算命的曾说他累积了数世的罪孽,今生必为恶人之身。但寿命绵绵,因为连牛头马面也不敢近他的身,而众生将受苦数十载。当年他不信,他的爹娘信了,所以将他送到白马寺修身养性,如今他真如算命仙所说的成了万恶之首,那么他的寿命绵绵可能是真,她……却是个短命鬼……
“头子?”秽物的恶臭让青慈忍不住唤道。
“吃素又怎么的?等上了黑龙山,我要你吃什么就吃什么,每天鸡鸭鱼肉送进你的嘴,我就不信你永远吃不得肉。”他褪了衫子,露出赤裸的上身,她连忙撇开眼,淡淡的晕红仍然遍布脸颊。
他的黑眼炽热地瞪着她。“把馒头给她。”
“啊……是。”青慈连忙捡了个干干净净的白馒头给他,再接过头子的衣衫,从没见过头子对一个女人这样……要饿肚子就由她饿啊,出了一趟黑龙山,遇上了这个女人,头子就变了个样——变得奇怪,变得陌生,变得不像那个狂歌笑贱命的恶人。
“头……头子,真要带她上山?”趁着孙众醒小口小口的吞食,青慈小声的在无赦耳边低语:“她……她瞧起来不是挺美的,而且年纪又挺大的,可是……可是有女人上山,难免……难免……”
“你认为谁敢碰我的女人?”
“头子!”青慈瞪大了眼,喉结上下滑动了会,才吞咽困难的道:“她……”想问的是:头子怎会看上她?
这些年来打架劫舍,遇上的年轻貌美姑娘不在少数,却从来没见过头子对哪一个姑娘这么执着过。
“很冷吗?你在发颤了。”无赦目不转睛的注视她。
“还好。”他的手掌又往她的额间探来,她下意识的避了开,惹得他狂怒连连。
他一把抓起她的手,将她拖了起来。“你要干什么?”她迷惑又惊讶的心声叫道。
“你不是冷吗?我可以温暖你,孙众醒。”难以忍受她的拒绝,更难以接受他们彼此间的距离。
孙众醒算什么?她算什么?不过是个短命鬼!不过是跟那些和尚一样妄想改变他的心智,不过是个……是个曾经救过他的女人。
天下间,也只有这么一个女人,曾经不计较善恶的救过他。为什么心中一直惦记着这件事?为什么脑海无法抹灭那一段恩?
“你怕我吗?孙众醒,”他怒问,眯起的黑眸迸出复杂的光芒。“不,我不怕。”她低谓。
他搜寻她清澄如镜的眼。他最痛恨的就是哪双温暖的黑眸;她确贸如青慈所言,并不美,一脸的短命相,脸色大白,却具有他憎厌的安详沉稳之感,她不是在说假话,她浑身在微颤,不是因为惧怕,而是她的体温开始下降。
“那就跟我同睡一床吧。”他嗤道,将她摔在床上,“啊……”地转天旋、天旋地转。眼睛来不放定焦距,就随着他翻滚在床上,早在跟着他走之前,就已经知道自己没有多少力岂可以抵抗他,可是……可是就是不甘心,不甘心就此放手。
她一放手,他便会沉沦在无间地狱之中,这是见他第一眼时所浮起的想法,
但一靠近他,他浑身的血腥味让她难受。为什么有这么多的血腥?他的眼充满了万恶不放的罪孽,他的身体像是无间地狱的一部分,让她的心痛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