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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小堇怕她误会,连忙叫道:“我从没逾矩过自己的身分,我是爷的贴身护卫,一辈子都是!不会成亲,也不曾贪恋过节……”爷出征前,曾要她好好保护毫无功夫的碔砆姐姐,若是出了差池,她就算自尽也难脱内疚。
“可是,我听说聂老五就是从小养了一个贴身护卫,一不小心,贴身护卫变老婆。大哥与聂五同是一家人,相似的心态一定会有,难怪大哥要你学读书识字,原来……”她垂下眼,深深叹息。
小堇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
“这样的误会我怎么担得起?殷戒,你为我说说话吧,爷跟五爷是不一样的……”望向戴着铁面具的殷戒,他连句话也没有说,唇畔隐约有笑,她一怔,又转向谭碔砆。“你……又在吓我?”
谭碔砆无辜笑道:“反正将来你喊我娘的机会极大,当娘的吓你一下,你可别发火,我会受惊的。”
小堇闻言,腿一软,跌坐椅上。“碔砆哥哥,你老爱欺负我。”
“我欺负你,是因为你开始像大哥了。我明白你崇拜他的心,你学他有什么好?多学我一点,才不会闷坏自己。”她敛起笑颜,将食指搁到唇畔,阻止小堇再说话。
报讯之人大声说道:“已经连吃了二回败战,难道咱们大明海军连小小倭寇都打不过吗?”一时间,客栈鼓噪不已。
“不知爷……爹怎么了?我该随他出海才是。”小堇忧心道。
谭碔砆沉吟了会儿,低声说道:“这会是一场打得很辛苦的战争。当日我跟他一块出京师,亲眼目睹他手下军队,军队良莠不齐,即使有他亲信数千,要赢也很难。”
“碔砆哥哥,殷戒留下保护你,我去帮爹吧!”
“你能帮什么?你性子毛躁,去了只会碍事,就像我。”她也想去啊,若有差池,她也好相助,可惜她不懂武,去了只会误事。
“难道,我们就只能在这里空等吗?”
“你怕空等,就回我宅子好好学做一顿饭吧。南方食米,你别老煮些面食给我,我会腻的。哎,今年过年总算不必留在北方吃饺子了。”谭碔砆心满意足地笑。
小堇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当爷在远方战争时,碔砆姐姐却优闲似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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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城东谭宅。
“碔砆姐姐!”小堇匆匆闯进书房,叫道:“好消息,好消息!大明兵奇袭成功,倭寇退出沿海了!”
谭碔砆从书桌前抬头,随口问道:“是在陆地上奇袭成功吗?”
“正是!人人都说,聂元帅真是奇才,竟想出了奇阵对付倭寇呢!”今天晚上就来吃庆功宴。
“果然……毕竟大明军队不习于海上作战。”谭碔砆发起呆来。
小堇上前,瞧见她又在写书信。
自从爷上战场之后,碔砆姐姐不定时寄书信,有时厚厚一叠,有时只有短短几字,有一回她不小心偷窥了一点,里头不是谈情说爱,只有碔砆姐姐日常生活的纪录。
“碔砆姐且,不知道爹的奇阵叫什么呢?”
谭碔砆回过神,有趣说道:“你不提,我倒忘了取名,叫什么才好呢?我没上过战场,只能依兵书作变化,大哥练兵时又作改良,若叫‘鸳鸯阵’,小堇,你说好不好呢?”
“啊?”隐约明白碔砆姐姐有点小聪明,但没有想过她能写兵阵,难怪过去几年,碔砆姐姐还是一介朝中文官时,一直向爹讨来不少倭寇兵器玩,研究倭人交战特性,原来——“如果碔砆姐姐是男儿身,必能与爹共征沙场。”她脱口而出。
“我虽是女孩儿,身无法与他同在,好歹我也能尽力。”谭碔砆笑道。忽而神智恍惚地低喃起来:“也许,这就是上苍赐给我才智的原因吧!”
小堇觉得有异。城东这间谭宅是买来的,但听说城西也有一个谭宅,是碔砆姐姐的老家,但早已荒废,上一回碔砆姐姐走过一趟后,发呆的时间变多了,有时不知自言自语什么。
她改了话题,轻声问道:“碔砆姐姐,你想爹还要多久才能回来?等他班师回朝后,会立刻来找咱们吗?”
谭碔砆闻言失笑。“瞧你高兴的。倭寇退出沿海只是暂时,战事不会这么容易结束。”
“咦?为什么?只要那些贼子一上陆地,就用阵法困死他们,还怕不赢吗?”
“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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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月后,城西荒宅——
“是……是谁?大半夜的,怎会在谭府出现?”
打更人举起灯笼,借着微弱火光,瞧见白衣男子缓步走向荒宅。
“我不能出现呢?这是我家,我来是理所当然。”
打更人一惊,再一细看,脱口叫:“鬼……鬼啊!”
白衣飘飘,没有双脚,不是鬼,是什么?只是谭家长子死了近十年,如今再回来,为了什么?
见他狼狈爬走,谭碔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黑靴,摇头笑道:“人鬼分不清。”
徐步走进荒宅里。
许久未回,她仍然很熟悉宅里的摆设走向,不借灯笼,绕了几个回廊,走进荒废的庭院。
院中杂草丛生,她撩开门上蜘蛛网,掩鼻推开房门。
“他们真没有回来……”她喃语。走进,将窗打开,灰尘弄得她一身都是。
她一向爱干净,现在却不以为意,点起蜡烛,房内立时一片晕黄光色。
她四处张望,双手合十,闭上眼说道:“大哥,什么是官,我可亲身了解了,你想当官,我为你当了,你该瞑目了。”
外头忽然有声,她不惊不怕,默祷了一会儿,才问道:
“戒儿,是你吗?”
他一向紧跟她,今晚好不容易才溜出她在城东买下的宅子,没想到他还是如影随形。
“不是戒儿。在下只是一个想要见自己女人的男人。”
外头传出熟悉的声音,她一惊,喊道:
“大哥!”她匆匆步出房外,见到院中有一名男子。
“是大哥吗?”她燃起火褶子,趁光望着她日思夜想的聂沧溟,她瞪了半晌,唇角缓緀漾起动人的笑来,柔声说道:“大哥,我还以为至少要再过一个月,你才会来。”
两个月前,朝中下旨,召回聂元帅及其军队。当时她不解为何在节节逼退倭寇的同时,朝中会下此命令,后来经过打听,才知皇上要建醮坛求长生道,邵元节进言禁杀戮,以求积福。
“我待不住京师,便来了。”他露出微笑。
他看起来……沧桑不少,她亦微笑。
“我很想你,大哥。”一时不察褶子烧透,只觉手指蓦然疼痛起来。
他见状,立刻上前拍掉褶子,抓起她的手。“一年多不见,你怎么连照顾自己都不会?”
“因为我在等大哥回来继续照顾我啊,你知道我多散漫的。”
她的身影、她的声音、她的气味都在眼前,几乎要以为是在作梦了!聂沧溟忽然紧紧将她搂进怀里,低语:“碔砆!碔砆!”
她合上眼,回抱住他。“大哥,辛苦你了。”
“辛苦什么?到头来一场空。”他忿恨说道。
“谁说一场空?没有大哥,沿海一带岂会有短暂的安好?如今就算没有军队,还有你训练的当地居民,你让他们知道当国家无法保护他们时,要保住自己的家园只有靠他们自己。你不是神,已尽了力,那就够了。”她柔和说道:“再者,时不我予,那不表示将来没有能者之辈来解决倭寇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