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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碔砆,你为何辞官?”谈显亚问道:“你当得好好的,莫非是在翰林院受了什么委屈?还是……那一天,你发生了什么事?”
“显亚兄,那一天,你又发生了什么事?”她回问。
“我……我一觉醒来,瞧见我夫人……”
“你夫人?”她望见聂沧溟的脸色,随即懂了。
“是三大营统帅雷大人差人将我们送回府的。真是可恶,好个都御史之子,竟敢将咱们玩弄在手掌之间,你……”谈显亚及时收住口,不敢问谭碔砆究竟有没有喝下掺有药的葡萄酒。他改了口:“你何必辞官呢?都御史之子已遭报应,你不必怕以后——”
“显亚兄莫要多想,只是经此一次,我想辞官回乡教书,官场终究不适合我啊!”
谈显亚是万万舍不得她。虽然她有些呆,时常偷懒又反应极慢,但与她交心不必费心;想要留她,但心里也知如她所说,官场非她能久留之地,她的容貌是一大阻碍。
他沉默了半晌,望了聂沧溟一眼,暗示说道:“既然如此,你辞了官,就重新开始,莫要再沉沦过去,找个好姑娘成亲生子,我将来若有空,必会带耀祖去看你。”
“哎,将来我的孩儿若有耀祖的可爱,那就好了。”她向耀祖皱起笑脸来。
纱幔外,聂沧溟的唇畔抹上笑。
“耀祖这孩子也真喜爱你,非要跟我来不可。耀祖,你出来吧……耀祖,住嘴!”谈显亚忽然叫道。纱幔极薄,能瞧见里头人影,自己的小儿子竟凑嘴亲上了碔砆的唇。
“哎呀!”她不怒,反而微笑看着小男童。“这么小的娃儿,就懂得轻薄,将来怎么了得?”她捏捏他的鼻子,将他塞进小堇怀里。“不送了,显亚兄。”
谈显亚一脸苍白地接过耀祖。“我……我改日再来探你。”
他走了几步又回头。不知为何,总觉今日一别,难再相见。是他太伤感了吗?她辞了官,等过几年,公事松了,他可以去看她啊!暗笑自己的敏感,低头看了耀祖一眼,随即忧心起来。
等他离去,小堇拉起纱幔,识相地说道:“碔砆姐姐刚起来必定饿了,我这就去熬汤。”语毕,轻轻关上房门。
谭碔砆含笑望着聂沧溟,轻声笑道:“大哥,你是在嫉妒耀祖了吗?”
“我有吗?”
“你的眼神在告诉我,你当个正人君子,什么都没有得到,一个小男娃儿就这样轻易夺去我的唇。”她费力举起手臂,他立刻握住。“你过来点,我没力靠过去。”
等他依言倾向前去,她轻轻吻上他的温唇。
他的黑眸未合上,直勾勾望着她。“这是出于你的意愿吗?”
“大哥,你莫要误会,我这只是感激你的君子作为。”她笑道。
“我当了七年君子,你就这一点感激?”
“大哥,我知道自你与我相识以来,不曾主动去过花楼;有人暗渡美人给你,你也退回,这种守身如玉的男人还真是世上少有啊。”
聂沧溟不知该笑,抑或该恼她的取笑。他前三年真心将她当妹子,没有特别想守身,只是在闲暇之余彻夜与她谈天聊地,颇有一番乐趣。
一个知心人胜过肉体一时的欢愉,从未对她明说,他的心灵得到平静,这样的妹子难寻,当时心里打定主意为她找个好夫婿。后四年,他已暗自预定下她的将来,他怎敢乱来?
即使不得不与同僚进花楼,他也不沾惹花楼美色、不过夜,因为知道她在看,她的所见所闻都会成为日后她对他的评判,没道理他先为自己惹一身腥。
“碔砆,现在你辞了官,我先将你送往南京,等战事结束,再——”
“谁说我一定听从你的安排?”
他瞇起眼。
“你在闹性子?你的身子我瞧光了,你的清白算是我玷污了,你不嫁给我,难道要独自终老一生吗?”他怨言道,见她张口要说话,又气又恼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她。“我要你的人、要你的知心,这样还不够吗?”
明知自己有些失态,但心里占有欲超乎他的想象之外,几乎埋没了他的理智。
也许是因为她失而复得吧!那一夜在都御史府里,他每走一步,就深怕见到她惨遭不测,那时才发现“习惯”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当他以为他是习惯她的存在时,却在日复一日的习惯下逐渐卸下心防,让她钻进他的心扉之中。
多可怕,他的心竟然分给了另一个人,让自己毫无主控权。
“只有你能看穿我的面具,只有你能卸下我的面具,难道这还不够吗?”他低喃。
“我知道,我知道,大哥。”谭碔砆环住他的腰,心里直喊不对劲。这三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哥……那日除我之外,其余的同事呢?”
“都请雷大人差人送回府了。”他闭上眼,埋进她的肩窝里。“帖子上本有他名字,他卖我三分情,必会特别注意你的安全,哪料他因事没去,竟闹出这样荒唐淫乱之事。”
“那日招待是都御史之子,我没见过他,只知他刚回京师,都御史正要安插个官位给他,所以摆了赏花宴邀客。中途都御史不适回房,由他儿子招待,我总觉奇怪,如果针对我放药,怎会连我身边的同事都被下了药?”
聂沧溟握紧拳头,不自觉将她搂得更紧。“都御史之子在民间名声极差,他仗着其父是都御史,在民间荒淫作乱,拿百姓来玩乐,如今敢用在你们身上,当真是胆大包天,自找死路。”
谭碔砆并非他们绝对目标,随机放药,谁吃下了算谁倒霉。喝下有药的,共计八人,药性之强,可以让人无分男女,而其中一名误食药者正是雷大人的“亲戚”,让他狂怒不已。
“何须我动手,自有人会下手。”聂沧溟咬牙说道。
“大哥,你要生气,也别要勒死我。”她笑叹。
他连忙松开手劲,缓下语气说道:“碔砆,我一出征,不知何时回来,社会乱象甚多,你一个花容月貌的大姑娘身处在那样的环境里,我终究心有牵挂,你先往南京聂府,那里有我兄弟,多少也有照应——”
“我有本事照顾自己。”见他不信,她不悦说道:“你这是在污辱我了。我明白在朝为官时三番两次遭你相助,那不表示我辞了官就没有办法照顾自己。我要让男身谭碔砆断个干干净净,那就得回我老家。大哥,我不去南京,我回我老家等你。”
“等我?”莫非她已有心等他这准情郎?
正暗松口气时,又听她笑颜说道:
“我等你这大哥凯旋归来,我这小妹子好为你一来洗尘,二来为你配良缘啊。”
第十章
半年后——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海师吃了败仗啦!”有人冲进客栈,大声喊道。
坐在二楼的少女猛然站起。
“坐下坐下,沿海消息传到这里,至少也有半个月以上,你现在就算冲过去,又有什么用?”同桌的年轻人笑道,徐缓摇着扇。
“碔砆哥哥,难道你一点也不担心爷?”
“叫他爹。”以后也得叫她娘了。想到自己将来会有个相差十岁的女儿就有趣。
“他是爷——”小堇脸一红,嘴硬说道:“不是爹!”
“真是死脑筋。原来你还是不将他当爹来看,那表示什么?一个大男人收留一个小女孩也就罢了,但这小女孩一旦长大了,男女毕竟授受不亲,要待在他的身边,不喊爹,难道要喊声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