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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无需扮黑脸、作恶人,希望药儿消除对穆执里的想头了。

  自己当时基於一份意气的同情,让药儿入宫一个月,是对还是错呢?

  「黄喜期待娶紫姑做妻子,自然心甘情愿为紫姑养珠。一直到了第一百日。黄喜依然上山砍柴,但他忍不住胸中的喜悦,竟对著石头人自言自语起来。」

  魏紫听到这儿,见姚黄有点惆怅,不禁心也跟著高悬。



  「他将他与紫姑的喜讯说给石头人听,然後又想告诉紫牡丹。他这一转念,才想起来,自从他遇见紫姑之後,山泉旁就没了紫牡丹。他脱口问起石头人,不料这回石头人竟然答话了,他说就在你家里。」

  「黄喜吓了一跳。石头人接著又说,紫姑就是紫牡丹,她要黄喜含珠子是为了谋害他,过了今天黄喜就要没命。黄喜虽然信爱紫姑,但紫牡丹与紫姑的巧合令他忘忑下安。石头人告诉黄喜,他唯一的活命机会,就是将那珠子吞入腹中。」

  「也许是黄喜对紫姑的信任不够深,也或许是他禀性纯善,不明白这世上谎言存在的道理。回家後,紫姑依然要他含住珠子,但他却将珠子吞了下去。」

  「所以说,善良的人未必不会做出残忍之事。」魏紫忽然心中有所感触。

  「黄喜让你这样觉得吗?」姚黄的眸光闪烁,「紫姑心思清明,一听黄喜说明就晓得了。原来紫姑虽是牡丹,但她感念黄喜水泽之情;而石头精想要强娶她,却是碍於这珠子。此时宝珠失去,不但石头精无所忌惮,黄喜也将受珠子的毒害。」

  「他如果对紫姑的信任再坚定一些,就不会有这种下场了嘛!」魏紫义愤填膺,然而话出口,她又楞楞地为自己话中的语意失了神。



  信任——情人之间永远最薄弱的环节,承受不起一点点微小的挫折与试炼。

  魏紫沉默地怅惘。回顾一干余年的烟与尘。

  她其实早就明白自己对於爱情的胆怯与卑微,所以一直在心里希望姚黄永远不要在她与别的外来干扰之间做出抉择。只可惜希望与现实的对照,仅仅凸显真实的残酷。姚黄还是放弃了她,在那一瞬间,魏紫曾经绝望地认定,永远不要回头。

  她是坚强的,也因此不能回头。

  即使她在这一夜遭遇了难堪,她也没有真的出声喊过他,奢求他的存在。

  她只愿在心中最幽微的角落默许自己的软弱,因为她是骄傲的魏紫。

  姚黄将她心思里的百转千折尽瞧眼底。他知道魏紫动摇了,而这正是他所期盼的,他的目的。

  他该高兴的,那么……为什么现下心中只余叹息?

  从她眼里,他忍不住与她一起想起了千百年前的烟云尘埃,短短的须臾片刻,脑海闪过的是一幕幕他与她的相聚分离。

  还记得从前魏紫看他的神情,目光是那么天真而专注,像虔诚信仰著什么……

  心头忽然像被什么哽住似的,他此番来,对她说了好多,但好像有件事比能否渡化她更重要,他却不曾因为真心而出口。

  「紫……」他想打破沉默,出声却只成一个软侬的音节。

  「嗯?」她察觉到异样的氛围,抬头,视线与他相接。

  远方传来鸡啼的声音,窗外的天,有些白了。

  「你想说什么?」她轻声问,只觉得心儿怦怦跳,有一种莫名的迫切与期待。

  「我……」说些什么?他一怔,还是移开眼,转头望天色,「天快亮了。」

  「是啊……」闻言,她喃喃,却很快打起精神,「後来黄喜和紫姑怎么了呢?」

  「後来……」他收拾心神,时间对他来说好宝贵,不容许再浪费,「黄喜後悔不已,悲愤得找石人拚命。他听了紫姑的指点,拿利斧将石人的头劈开,顷刻问,出现一道闪光,接著一声霹雳,将石人击得粉身碎骨。但黄喜肚中的珠子却像火焰一般烧起,只得纵身跳入泉水中,被水吞没了——」

  他说到此,顿了顿。在清晨的宁静里,她的抽气声隔外鲜明。

  「黄喜就这么死了吗?紫姑呢?」

  「你觉得呢?」他不答反问,「若你是紫姑,你会怎么做?」

  「我……」魏紫心中也有几分明白。她垂下眼帘,「我会和他一起跳下去。」

  「故事中的黄喜死了,紫姑也的确跳了下去。」听到她的回答,他并不惊讶。

  「你觉得这样的故事完美吗?」

  「不完美,却动听。」片刻沉默後她启齿。该是她心中信仰的爱情模样吧?「比较起黄喜死了,紫姑活著——」她忽然收口。

  「却也可能是黄喜活著,紫姑死了。」他接下。

  「这……」她楞了一下,抖然起身。

  「紫!」他急急伸手紧紧握住她的,不让她逃开,「现在我们都活著,我们不要当黄喜与紫姑,我们或许能有更好的可能——」

  「还会有这样的机会吗?」她打断,可以抗拒他的手掌,却转开脸,望向开始清晰的街。姚黄见她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猜得见她的神情。「我一身罪孽啊……」

  「不要骗我!」她突然转过身,眼神是他不曾见过的灼烈;蓦地,她扑进他怀里,「告诉我你对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你再说一次我就相信你……」

  第五章

  天大白。露水莹亮,而昨夜的是非皆消弭在晨光之中,未有定论。

  那是由於风中送来仲夏的花信,挟带著惊愕与危机。

  姚黄伫立在上风之处敛袖聆听使者的急报,尔後沉了脸色。

  她从姚黄的忧色中略微了解了景况,那也是她第一次明确地认知到,除了他们的感情之外,姚黄仍有必须去尽的关心,不仅仅是她在花会上嘲讽的神仙虚名。

  魏紫不再追问之前的答案,她泰然自若地比姚黄早踏前一步,见姚黄并未意会过来,才又回身抛来一句疑问:「难道此刻不是救花如救火?」盈盈一笑。

  姚黄展开别後难得一见的微笑,然後两人的身影并肩,犹如千年前的往昔。

  洛阳城郊。茅屋一幢,竹篱三两,想来这儿的主人很懂得养花的情趣。从屋外虽看不见养花的痕迹,但那扑鼻的芬芳却瞒不了人。而花不养在前园,则可见主人虽爱花,却非因洛阳花贵而谋。养花之於他,是一种自娱的雅致心情吧。

  魏紫暗自沉吟,而後对姚黄道:「既然知道祸源出在哪里,你打算怎么做?」

  「这件事虽然可以用术法解决,但毕竟是人间之事,我还是从旁协助为好。」

  「那么,你去敲门吧。我们是求宿的迷路客旅呢。」

  姚黄「咦」一声,随即明了。他上前叩击门扉,一位老翁应门而出。

  「老丈,我们在这附近迷了路……」不待他说完,门又当著姚黄的面甩上。

  魏紫轻笑,看来这位老丈并下卖牡丹仙的面子啊。魏紫上前,同样是那位老丈来应的门,恬然揖礼,「先生以牡丹为妻,闲鹤为子,这份风骨好生令人钦佩。」

  老人顿了一顿,而後不以为然地回答:「小姑娘哪只眼睛看到这儿有牡丹闲鹤了?」鼻嗤一气。

  「先生房舍四周香气氤氲,如此浓郁而不显艳俗的芬芳,唯有牡丹。但时下已非花季,犹能养有如此香气的,非绝品的豆绿莫属了。所以我道先生乃牡丹的知己,能令豆绿也为先生倾倒。而有这分能耐,岂不是连仙鹤也仰慕先生风采?」

  「呵呵!姑娘年纪虽下大,见地倒广。不过老朽养的花是不卖的,即使你能言善道也不能改变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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