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的发火惊醒了那一班打手。离秦可卿最近的那一个,一个大步接近了她,单手攫住秦可卿的手。
秦可卿毫不迟疑,举起膀子,将自个儿的手臂往自己的方向挪。
打手前一刻还搞不清楚她的意图,下一刻便让秦可卿给咬痛了手。他推开掉秦可卿,甩着自己手痛得哇哇叫。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悍的姑娘家,竟然张口就往男人的胳臂咬!
秦可卿没空理打手的哇哇叫,径自登上二楼,将房间一间间的拍开来。她是被卫文阔给气晕了头,所以一间间的男欢女爱她全都视而不见,直到她拍开了上春阁的房门,看到了他!
秦可卿愣住了,盈眶的泪水禁不住地往下掉。
“为什么?”她站在房门口问他。为什么对她无心,却又拿甜言蜜语来哄她,让她误以为他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选?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伤她?
“你说过你爱我的。”她凄厉地吼出他当日的承诺。
对于秦可卿的伤心欲绝,卫文阔无动于衷,反倒是窝在卫文阔身侧的女人脸上有了残忍的笑意。
她看得出来卫文阔对这个女人没有袒护之心,所以她眼角眉梢尽得意。她将身子往卫文阔的怀里窝去,昂着头问卫文阔:“稍早你要我的时侯,你是不是也跟我说过你爱我?”她指头戳戳卫文阔的胸膛。“卫大爷,你好坏哟!怎么只要是女人,你就随口丢出这一句话来?要知道别的姑娘家可不像我们这些窑姐,可以把你这句无心的甜言蜜语当应酬话,那些大家闺秀呀……”她存心挑衅的眸光扫过秦可卿的脸,看秦可卿气得发抖的模样,她脸上的得意更形放肆,而言词也更是极尽刻薄。“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大家闺秀,可是会将你随口说说的应酬话当成山盟海誓的盟约……搞不好呀!她,”指指秦可卿。“人家她现在可是要向你讨承诺。”
“你这个——”秦可卿大家闺秀当惯了,一时之间竟找不到话语来骂这个存心跟她挑衅的窑姐。然而她的脾气、她的骄傲不容许别人这么污辱,一瞬间,也气不过,扑上前来就给了那个窑姐一巴掌。“我的事不用你来多心。”
窑姐没想到看似软弱的秦可卿会像个疯婆子似地打她,她捧着火辣辣的面颊,难以置信。
待回过神后,她扑向秦可卿,抓着她的头发想打她。“你这个疯女人,你竟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就造这张脸蛋讨生活,今儿个要是被你毁了容,我今后怎么接客?怎么过日子啊?你说、你说!”窑姐没命似的反扑。
秦可卿这辈子没跟人家打过架,使泼辣也辣不过窑姐,她只能左闪右躲,任人摆弄。
卫文阔就站在床边从容地穿戴他一身的衣物,好像眼前这一场闹戏与他无关似的,直到他的衣袍顺齐了,他才正眼瞧向跟前的这一场紊乱。
他看到窑姐像是要将所有的怒气往秦可卿的身上倾,手劲有力地掴向秦可卿,而秦可卿却只能闪只能躲。
他轻蹙起眉峰。
第二章
这个傻女人,没有本事竟然还敢跑来闹场!她存心找死啊?
卫文阔上前,一手抓开了窑姐。“别打了,再打就闹出人命来了。”
“是她先打我的。”窑姐嘟着嘴反驳。
“她打你一下,你不也回了她几十个耳光了吗?这样还不够啊!”他蹙拢眉头,明显地表示他的不耐烦。看了卫文阔的表情,窑姐纵使是还有话反驳,也全往肚子里吞了。
卫文阔看她不再闹事,使回身去扶秦可卿。
她昂头看他。
他看到了她的脸。
她因刚刚那一场打斗,是发塌髻散,一脸的狼狈,但却勾起了卫文阔的不忍。
他伸手抹去她跟嘴的血丝。“为什么这么傻?”
她依旧喃喃那一句:“你说过你爱我的……”她一直记在心,而他,忘了吗?
“我没忘。”
“那么是,你不爱我了。”所以他才到这来找温柔?她的声音有泫然欲泣的哽咽。
他摇头,告诉她:“只要你乖乖的,那么我还是会爱你。”
秦可卿愣住了,她透过水的眼看他。
什么叫做乖乖的?
“告诉我,怎么样才能叫做‘乖乖的’?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你花里来草里去地流连烟花处?还是痴心守侯,只为了你一句‘不见不散’的敷衍话?告诉我,哪样才是乖乖的?”告诉她,哪样才能夺取他的心?
她的眼狠狠地瞪住他,不许他回避她的问题。
卫文阔讨厌这样咄咄逼人的她。他剑眉一拧,铁石心肠地泼她冷水,冷冷地抛下一句话:“至少你目前这样就称不上。”他转身欲离去。
他就要离开她了!
秦可卿扑向前,从后头抱住他,不让他离开。
“好,从今以后我会试着敛去自个儿的脾气,我会百依百顺,会试着不吵不闹。你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好不好?”她没有他,她会死,会死的!
秦可卿没了自尊、没有骄傲地求着他,问题是卫文阔根本就不领情,他无视于她的恳求,无情决裂地将她手给扒开,而后转身离去。
秦可卿没想到自己的痴心对待竟会落得这样的结果,一时之间岔了气,瞬间她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是众人的惊呼唤醒了始终愣在一旁的骆海棠。
她奔上前,抱住可卿的身子,而脑中萦绕不去的是卫文阔冷凝而无情的面容;她没想到卫文阔竟然会是“他”——是那个两年前,她一见倾心的男子!
心,无端地揪痛起来。
泪,莫名地泛流。
可卿,怎么办、怎么办?我们爱上了同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显而易见地不如我们所想像的那般好……怎么办、怎么办?心都碎了,可怎么办才好?骆海棠抱着昏过去的可卿一直流泪……
“你给我跪下!”骆老爷拿着龙头杖使力地撞击地板。
他简直要让这个不肖女儿气晕了。
“你倒是给我说说看,你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拉着可卿去迎春院那种地方找卫文阔那个浑帐东西?你是存心想让人看笑话?还是存心想让咱们骆家丢脸?你说!”
骆海棠一直掉眼泪,一直摇头。“我没有,我没有。”她从没想过要给家里难堪、丢脸过,卫文阔的事情是属意外。
她想跟她爹解释,但她爹连一句话都不让她说。
“没有!人证、物证都在,就连流言都传得很难听了,你还说没有!你是存心想气死我是不是?是不是?”骆老爷的龙头杖气不住地直往骆海棠身上挨。
“你知不知道你秦伯父就只有可卿这么一个掌上明珠,现在给人折腾得不像人样,你还陪着可卿糊涂,还跟着她去闯,你这样对得起一向对你好的秦家两老吗?”越讲,骆老爷是越觉得自己对不起好友。要不是他没有将自家的闺女管好,那么秦家的可卿今儿个仍旧会是那副活泼俏皮样,不会像现在这样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嘴里念着、心里挂着的仍是那个浪荡的卫文阔。
越想,骆老爷就越气;气不住了,就拿着手里的龙头杖使劲往骆海棠身上打。
“反正今儿个我是注定要对不住好友了,倒不如现在就打死你这个不肖女,好跟老友赔罪,就当是拿你来赔可卿那丫头!”骆老爷是一派耿介的性子,这会儿女儿闯了这么大的祸,他是真不知该拿什么脸去面对老友,气极了,他根本就管不住自己的力道,只晓得一杖又一杖的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