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倚天从来没有见过管千寻发病时的恐怖模样,所以,不明白一旦她的毒瘾发作,是多么惊人的事。
“解开她。”湛倚天相信管千寻是不会再做傻事的。
于是管千寻的绳索被解了开来。湛倚天示意丫鬟把药汁端过去给管千寻。管千寻的手颤抖地将药碗接了过来。而药汁则几度溅洒出来。湛倚天看着她的动作,不禁皱起眉。管千寻的毒瘾比他想像中还来得深,他开始觉得有点不安,他
真的不认为坚强的她可以挺得过犯毒瘾时的那份难过。半夜三更,从管千寻的房里传来一阵凄厉的嘶吼声。
“二姑娘,你再忍忍,再忍忍,大夫说过,忍过毒瘾上来的这
一段时间,你就会没事的。”何大婶拿着打湿的帕子,不停的帮管千寻擦拭冷汗,心酸的老泪纵横在脸上。管千寻难过的在地上直打滚。她不断的抽搐、不断的冒冷汗——不!她不行了。
“大婶,把我绑起来,大婶,求求你——”管千寻窝在地上苦苦的哀鸣着。
如果绑着她,才能根绝她想吸食毒物的惯性,那就趁她现在神志还清醒时,赶紧把她绑起来,免得等她神志逐渐迷失之后,又会做出什么让人扼腕的悔事。
“大婶——大婶——”
管千寻以手指掐进自己的血肉之躯里,仰头朝天际悲鸣。那声音凄厉得有如鬼哭神号,它一声声的传进湛倚天的寝房内。
他知道她又犯病了,而且,一次比一次来得严重、一次比一次来得急速,让他即使是闭上眼睛,都能看见她双眼凹陷,窝在地上打滚的狼狈模样。管千寻是绝对熬不过这一关的,他知道。湛倚天翻开被子,神色匆忙地赶到管千寻的闺房。一进门,他看到何大婶正含着泪水,拿着绳索绑住管千寻。湛倚天走过去,从腰间掏出一颗赤红色的药丸,将它塞进管千寻的嘴里,让她就这么吞了下腹。那赤红色的药丸,好……好眼熟!
“二……二爷,你让二姑娘服了什么?”何大婶心惊地昂起脸,害怕的问湛倚天。
湛倚天宣勾勾的看着管千寻,见她气息慢慢的平稳下来,而且脸色也不像先前那般的潮红燥热,这才放下一颗纠结的心。
何大婶却觉得事情大大的不对劲。管千寻自从断了毒瘾以来,每一次犯病全都是以惊心动魄的状况收场,没有一次像这次这样的平和落幕。
“二爷,你究竟让二姑娘吃了什么?”何大婶不得不弄清楚,因为,以管千寻的体力,她是无法再承受更多的折磨了。
“罂粟。”湛倚天言简意赅的说。
“罂粟?!”何大婶怔忡地倒退了几步。
她难以置信的直摇头,口中不解的问:“不!不会的,二爷,你明明说过,你可以谅解二姑娘先前的所做所为,说你原谅二姑娘了,那你怎么又把那毒物喂给二姑娘吃?”何大婶难以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
她奔上前,抓住管千寻的下颌,强行扳开管千寻的嘴,要她把那害人的东西吐出来。
“二姑娘,吐出来、吐出来,你不能再吃那害人不浅的东西了,
二姑娘,你听到没有——听到没有?”
何大婶不断的拍打管千寻的背。管千寻无力的闭着眼,不愿意醒来,因为,她知道湛倚天并没有做错。
她犯病的时间愈来愈短,且一次比一次痛苦,她不知道当自己熬过了这一次之后,能不能熬过下一次的关卡?她知道自己中的毒实在太深了,根本没法子根治。她输了,她不想再跟宿命抵抗了。
“大婶,别这样——”管千寻抓住何大婶的手,拼命的摇头,让她别做徒劳无功的事了,因为,她的身体她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我需要他的药。”管千寻认清了这个铁一般的事实。
“可是,那玩意儿会害死你啊!”何大婶不舍地擦着眼泪。她不明白一个好好的姑娘家,为什么要遭受那样的苦痛?
管千寻柔声的告诉何大婶。“我不在意了,真的,我不在意了。”
她管千寻的性命一直活得很无奈,如果这是上天执意要让她的
人生过尽坎坷,那——她愿意屈服了。管千寻回眸,望向湛倚天。
她伸直了手,跟他要那赤红色的毒药。“给我吧!”
如果那些害人的东西可以减轻她的痛苦,那么她愿意服下它,让它解决她所有的痛苦。湛倚天将腰间的小瓷瓶递了过去。那瓶子小小的、轻轻的。
湛倚天说:“里头还有十五颗左右。”
“你是什么意思?”管千寻明白他的话一定有他的意义在,不然,他不会选在这个时机跟她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我只剩下这十五颗的药了。”如果将来还需要更多的分量,那……他没有了。
管千寻的脸色倏地骤变,变成了一片惨白。
“你是说,过了十五天之后,像今晚的这种痛苦,我得再经历一次。”管千寻试图将他的话解释得更清楚。
“不是一次。你懂的,这毒瘾一犯,便会折磨得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湛倚天点明管千寻日后将会遭受到什么痛苦的考验。
管千寻拿着药瓶的手不住地颤抖。来生不能——求死不得——
霍地,她悲凉地笑开了,她昂起脸问他道:“你现在是变了个法子,想出新的方式来折磨我吗?”
“我没有。”他难过的说。
“你没有,那你就不该开这种玩笑。”
如果她迟早都得承受这道最终的关卡,那她宁可现在就承受,而不愿意等到十五天后,才去明白那种绝望的痛苦。
管千寻将握在手里的瓷瓶用力的摔在地上,倏地,瓶身碎了一地,赤红色的药丸全滚了出来。
湛倚天不置一词,只是弯下腰,拚命的去捡拾那红色的药丸,那是管千寻活下去的凭恃,他一颗也不愿意放弃。
“我带你去找大夫。”他说。
管千寻像是听到天大的谎言一般,死命的瞪视着湛倚天。她一点都不肯相信他,她也不懂他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是为了什么。
“千寻,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愿不愿意再活下去?”他那双深如海水般的眼眸定定的凝注在管千寻身上。
管千寻的心口一悸,别过头,不想看他的眼。
“想活又怎样?不想活又怎样?”她自牙缝中发声。
“想活,那么就请你相信我;不想活,那——想想你娘,想想
当初你在管家那么艰难的环境下,还愿意活下来的原因。”他难过的说。
听到湛倚天提起她的过往,管千寻两眼立刻直视着湛倚天。
“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为什么他会知道她娘的事?!
管千寻的眼睛移往这些年来一直在照看她长大的何大婶。“是你说的?”
何大婶无言以对,算是默认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他?”她为什么要把她不堪的过去,告诉她的敌人?为什么要把她的弱点曝光,让敌人有机会伤得她更深?
“二姑娘,二爷他是真的关心你啊!”何大婶不舍的解释道。
“他若是真的关心我,今儿个他就不会这么的害我。”她这一身的病痛全都是他赐给她的,而他竟然还有脸来对她假惺惺地施合他所谓的关心!
管千寻的心中突如其来产生一股莫名的烦躁,此时,她看谁都不顺眼。何大婶觉得管千寻的话说得实在是有失公允,毕竟,湛倚天对管千寻的恨并不是无缘无故,而是其来有自啊!当年其实是管千寻对不起湛倚天,现在,她又怎么能怪他对她心狠手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