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要挑对时候,这是当时学来的教训之一。
很久没犯过懒病了,一复发起来就不可收拾。
杨sir前几天回来公司办交接,他要正式退休了,以后两个总部就真的是由杰老爹一统天下,上头会不会再找一个CD来,要看挖不挖得动常驻在同业里某位正被密切观察中的重角。
广告这一行就是这个样子,你挖我墙角,我穿你壁孔,因为淘汰率与人事异动率太高,这始终是一行需要源源新血加入的行业。
也许哪一天,能力杰出的杰老爹也会被其它公司以高薪挖走。人情,只是一种挂在嘴上说给自己听的东西罢了,不怎么实际。
话虽这么说,但,人总是感情的生物嘛。不管有情、无情,多情、薄情、亲情、友情、爱情,都是情。再怎么无情的人,也很难跳脱情感的羁绊。
每个人的心都重重的,只有那些出家的修行人稍微轻了些。修行的缘故,他们比一般人能“舍”,可他们舍了私情,对世间的大爱、对信仰的虔诚却又那么的重,比较起来,孰轻孰重,也很难说。
或者,其实大家都一样重,只是重视的东西不一样而已。
若果真放不下,就什么轻,重都别提了。
收到阿M从法国南部寄来的E-mail,她安顿好了自己,在当地帮一名面包师父卖法国面包。她放下了吗?大概还没有,不然她信里,字里行间不会有那么多雾雾的情绪,她又不是去伦敦,法国南部太阳可以晒死人了。
英治在一个雨夜跑来按她的门铃,问她阿M的下落。她只有阿M的E-mail,没有她落脚的确切地址。这个人更不用跟他谈什么放下不放下的了,他是她见过的人当中,很重情、很重情的一个,痴心极了——至少在目前看来是如此。会不会变心,就让时间来说话喽。
她没有告诉他阿M在法国南部。因为他就算追了过去,找到了她,问题还是无法解决。阿M躲的不是他这个人,她躲的是自己的过去。地点或距离不是绝对问题,问题在,他肯不肯等——等阿M想清楚以后,回来他身边,那或许就是幸福的开始。
这是跟时间的拔河,阿M心结太深,除了她自己释怀以外,没有其它办法。他人能给予的仅是帮助,不是勇敢,勇敢是要从自己的内心深处酝酿产生的。阿M什么时候才能勇敢面对?很难说,也许半年,也许一年、三年……也许一辈子也不能够,都是有可能的事。
世上有很多事,不一定都能找到结果。
就像冯哥跟美力。
昨天她不小心在楼梯间听到他们在谈话。冯哥很激动,他要美力嫁给他,美力却甩都不甩。
冯哥的深情连她这局外人都感动,而美力却弃若敝屣。她本来要出去替冯哥叫屈了,却刚好听见美力说了一些话。她说:
“你追我追了这么久,说一点都不感动是骗人的,但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我没有办法爱你并不是我不愿意尝试,你又何必那么坚持非我不可呢?人啊,对感情的事不要陷得太深,那不仅会造成别人的困扰,更是作茧自缚,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缠着我了。”
美力说完就上楼了,冯哥则懊恼的颓坐在楼梯阶上。整个人看起来似乎又更瘦更黑了些,好消沉。
她不敢打扰他。因为美力说得其实没有错,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就像威希那痞子,追她追得快烦死她了,偏偏729就是729,不是全台大停电,而是不来电啊。听说他再过一阵子就要回美国去了,真是万岁!
将心比心,她也不该怪美力。冯哥自己需要好好想想,是要继续作茧缚住自己,还是剪破情茧飞去,人生里总还有一些未曾寻觅过的角落等着发掘其中光辉。
想着想着,出现的不是光,而是一道影来到了她面前。
修长的手指头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倏地攫住,放进嘴里咬了一口,随即又吐掉。呸!这种香蕉不能吃。
果然香蕉还是本地出产的比较能入口,外国货,闪边去吧!
杰格皱着眉看指上残留下的齿痕。
“你的懒病究竟要发作到什么时候?”上回交给她的Case据说到现在还没弄出下文,听闻这女孩最近犯了懒病,下来关心,却发现她坐在楼梯上发呆。
“病入膏肓,一辈子都治不了。”
“是不想治还是治不了?”
加菲连挑眉都懒。“结果还不是一样没救?”求生意志跟医疗技术同等重要。
“没那么绝望吧,起码我就知道有个方法可以医你这种病。”
加菲兴致缺缺。“你是医生喔?”她不知道他也会医病。
“不,我只是你的上司——限你两天以内把“华电”的DM文案稿拟出来,交到我桌上,逾时你看着办。”举起手腕,他笑道:“现在开始计时。”
加菲的全身上下的懒虫吓飞了大半。“杰老爹,你不能这样对我。”原本是预计一个礼拜提出的,现在不过才过了三天。
“很遗憾,我可以。”他低下头,和她额抵额。
“你不能。”她咬住下唇,神态万分可爱。
“为什么不能?”她何以能够这样笃定?
加菲仰起脸。“因为……因为……我如果熬夜不睡觉,会丑得像鬼,会吓到你。”
他点点头。“考虑得很周全。”
“对嘛,我真的是为你好喔。”眼见着拖延目的即将得逞,她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杰格抚抚她白皙的脸颊。“那么照原订计画交来,总没问题吧?”
“没问题,我很敬业的。”加菲拍胸脯保证。
杰格笑笑离去,其实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起码,他医好了她的懒病,不是吗?
第九章
饭照样吃,觉照样睡,时钟照样在走,日子照样在过。
初夏时节,他带着一身孑然来到立捷,遇见了让他心动的女孩,转眼间过去了半年,他跟她之间却始终停留在朋友的阶段,便再也踟蹰不前。
今天是冬至,大家大多提早下了班,回家进补吃汤圆。加菲也早早搭同事的便车离开,他下楼时,已经没见到她的人影。
她行踪无定,很不好找。这半年来,他们玩捉迷藏的时间比其它时间还要多上好几倍。
她有技巧的闪躲他几次几欲流露的真情,也有技巧的堵住他的嘴,让他说不出她不愿意听见的话。
他一个大男人,摸不清这小女子的心思,偶尔捕住了一片影,下一刻,她又滑溜的逃出。
倘她像云一样飘到他身边,他尚能知道她的去向,但她化作一阵风,轻轻拂过掌心,除了麻麻的感觉留下来之外,他连她从哪里来,都不知。
即使明明看见了站在门外的女孩,他仍怀疑他在作梦。
“你从哪里吹来?”
加菲举了举手中的袋子。“你家附近的超市。”
杰格完全清醒了。那说话的调调的确是加菲,作假不了。
看清楚她,以及她背后的一群人。
“嗨!sir。”是美力。
“嗨!杰老大。”是阿鲁和冯哥。
“我们买了火锅料、汤圆和冬菜,来这里借锅子煮,方不方便啊?”她又是先行动了,才问他行不行。
她都进来了,他能说不吗?“一起进来吧。”杰格让开一步。“最后进来的关门。”
一进屋里,就看见加菲瞪着他的猫,似乎在欺负它。
“死猫,离我远一点,不然我叫人把你煮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