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若仍站在一旁的郑玉,韋仞霄伸手招呼她坐到自己身边,这个举动让花沁雪气得脸颊通红。
对于儿子的行为,韋老夫人不置一词。她知道郑玉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媳妇,所有的妇德都兼备,而且又不像沁雪那样驕纵。可是她太安静,太不会说好听话了,不能陪老人家解开。所幸儿子还算体帖,知道多照顾郑玉。
「娘,你看——」花沁雪正打算抱怨韋仞霄对自己的冷淡,却被韋老夫人打断了话。
「沁雪,别说了,表演开始了。」
此时,自大厅的门口走人一个身穿鲜艳绿色罗衫的女子,扬声唱出五言歌謠『梡沙女』。
南陌春风早,
东都去日斜;
千花开端锦,
香扑美人车。
韋仞霄心不在焉地听着演唱及简管事的介紹。忽然,他的脑中浮出一个想法——韋家的男朴一向是穿着布衣衫子,而女仆则身着小袖高腰长裙。但前天看到的那个女子,虽也是穿着高腰长裙,她的袖子却是宽大的。而现今穿着宽袖衣衫的女子,通常是部曲中人。那女子可是韋家部曲中的人?韋仞霄心跳稍稍的加快。
简管事用着十分自豪的口吻说道:「各位賓客都知道韋家的部曲向来十分出色,接下来就请大家欣赏近来十分盛行的『踏謠娘』。」
话音方落,柳子夜以抽遮面,自门口缓缓地走入大厅。而当柳子夜放下衣袖,轻步曼歌时,大厅中发出了不少的惊呼声,包括韋仞霄在內。
「韋家部曲果真名不虛传,这女子之姿色实属少见啊!」
「去叫管事过来,我要问清楚那女子的名字。」
在众賀客此起彼落的赞叹声中,韋仞霄僵直背、倾身向前,无视于妻子询问的眼光。是她!是那个女子!韋仞霄目不转睛地盯着在大厅中起舞的纤纤身影。
柳子夜从一人门就不敢抬头,因为她知道韋仞霄必定坐在主位之上。她木然地依着平素的练习,把该说的话,该表演的动作呈现出来,觉得自己像个傀儡似地在大家面前动作。她是真的不适合在众目睽睽之下演出吗?或者她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韋仞霄? 还是由于韋仞霄两天来未曾找过她,使她有些莫名的怨慰呢?
在掌声中,柳子夜跳完了第一幕。而第二幕扮演她丈夫的男子一出场,即引出了笑声,因为他故作酒醉而跌了一跤。这名男子一走到柳子夜身边,即与她开始吵闹,接着做出毆斗之狀。
就在扮演丈夫的男子假意举起拳头,柳子夜也随剧情而缩紧成一团时,韋仞霄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杯子。直到郑玉取走了他手中几欲碎裂的酒杯,韋仞霄才有些心虛地看了妻子一眼。
表演完毕,柳子夜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简管事一脸为难地走到韋仞霄身旁,开口道:「韋爷,李大爷、崔大爷,还有刘大人他们想……」
「直说无妨。」韋仞霄简单地回答,心绪已随柳子夜的离去而有些渙散。
「他们想帮柳子夜贖身。柳子夜就是方才跳『踏謠娘』的那名女子。」
「什么?!」韋仞霄大吼出心中的不悦,没有人能带走她!他才刚知道她的名字柳子夜,他不想放她走!他咬牙切齒地说:「不许!」
「可是,以前的枚蓉、白玉云,都是被贖走的啊!」简管事不明就里的说道。主人对这些部曲中姑娘的来去向来不在乎,怎么今天……
「我说不许就是不许!柳子夜不许被任何人贖走!知道吗?」口气强硬地说完后,韋仞霄离席而去,留下不知所措的简管事及若有所思的郑玉。
* * *
离开了大厅,韋仞霄找了个部曲中的姑娘,问到了柳子夜的住处。他没有多加考虑,就迳自前往专让部曲的人居住的楼院。轻敲两声,韋仞霄格门走了进去,迎接他的是满室的愕然。
「韋爷,有事吗?」正和部曲姑娘们聊天的简大嬸有些惶恐地看着一向温和,现下却沉着一张脸的韋仞霄。
韋仞霄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目光梭巡着室內,看到了正努力把自己缩在阴暗角落中的柳子夜。他不顾礼节地走了过去,拉着惊慌失措的柳子夜往外走。
被韋仞霄拉着的柳子夜, 出门即想摆脱他的箝制,「你放开我。」
韋仞霄丝毫没有理会她的呼叫,反而加快了脚步,技着她穿过园林中的小桥,直到松园才放松了手劲。
「你想做什么?」柳子夜警戒地看着韋仞霄异常铁青的脸孔,她惹他生气了吗?她不过是没告诉他她的名字而已,这应该不会引起他这么大的怒气吧?而若不是这个原因,她实在想不出韋仞霄有任何理由生气。
「刘大人、李爷、崔爷,这些人都想贖你回去。」韋仞霄紧盯着柳子夜的脸。
柳子夜被这个消息震得往后退了两步。该来的还是来了!只是她没想到会来得这度快。
「高兴得说不出话吗?」韋仞霄走近柳子夜,想看清她在阴影中的脸。
「你要把我……」
「你不想被他们贖回去吗?」
终于,韋仞霄看清柳子夜的小脸上尽是恐惧与惊煌。他心头一紧,发觉自己是多么不可理喻,她可能根本就不知道他在发什么脾气,而他实在是因为着急啊!他不愿在好不容易盼到了她的綜影后,又立止刻失去了她虽然对于不普得到过的东西,他根本没有资格说失去。
叹了口气,韋仞霄放轻了声量说道:「告诉我,你想不想被他们贖回去?」
柳子夜一迳地摇头,摇得一头青丝都散到脸上,泪珠也开始在眼眶凝聚。她不要被那些人带走,她不要过那种依恃美色而活的日子,她想留在韋家。
「为什么不?他们都是有钱有势的人。」韋仞霄伸手为柳子夜拨开脸上的乱发,动作柔和得让她眼中的泪水悄悄滑落。情不自禁地,他捧起了柳子夜的脸,吻去了她的泪珠。
「不可以!」她惊煌地推开了韋仞霄,「我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
「我从来不曾把你当成随便的女人。」韋仞霄拉过柳子夜的手「自从前天在这儿看到你后,我就彷若失了魂一般。我想要你。」
轻轻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她神色哀绝的望着地,「你想要我?那你跟那些想续我回去的人又有什么不同?让我走吧!你已有了两位夫人,还不够吗?」
韋仞霄沉默了一会,目光直勾勾的锁住柳子夜清澈幽澄的眼,「她们不是你,不是让我心神牵系的女子。」
柳子夜用力咬着下唇,对于韋仞霄的告白,她承认自己十分的心动,而这种感觉是她未曾从陈明身上感受到的。以往陈明也曾望着她的眼、拉着她的手,却不曾让她心乱如麻。可是,她又能对韋仞霄抱着何种希望?她连和陈明这个良民成婚都已是不可能,更何況韋仞霄是个官员,且又已有了妻妾。
「我知道我没资格告诉你这些,可是我不要你被别人带走。」韋仞霄转过身去不再看她,「你走吧!就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如果你不想被那些人贖回去,我不会答应他们的。」
四周顿时陷入一片沉寂,过了良久,一双冰冷的手迟疑地握住了韋仞霄,「我虽无夫,但君却已有妇。更何況我是賤民,而你是一名高高在上的官员。我走了,别回头,我们注定是无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