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文生站在这间应该是开了两年,却依然显得崭 新的餐厅。他勾起嘴角看着店名,“劭光还真的把店名 取为三年甲班。”
他一直以为他的“前任”小舅子告诉他的店名是 开玩笑的。
不过,他相信这间店肯定会相当成功。
有那么一个爱赚钱、又有才华的清秀老板夏劭光, 店里最少会有一群死忠的女性顾客;就像劭光在美国 打工时,那一票女学生根本是冲着“男色”而非咖啡 好喝,而把一间家庭式咖啡馆挤的长期水泄不通。
桑文生踏上彩虹般的斑斓台阶,推开了门,果然 见到不少女客。
“您好,一个人吗?”穿着围裙的女服务生笑着走 近他。
“我找夏雅妮,麻烦你通报一下,就说桑文生找 她。”
“你稍等。”服务生离去。
伸直了有些疼痛的背,桑文生打量着周遭,不意 外地发现自己也正是几桌女客打量的对象。
他明白自己的长相并不差,何况专业医师当久了 之后,眉宇间自然较他人多了些自满与贵气。因此, 这些年来,女人的追逐目光没短少过,而他却不再对 女人有过一夜风流之外的兴趣。
“雅妮小姐在办公室里,前面直走右转就是办公室 了。”女服务生说道。
“谢谢。”他一边欣赏店内的装潢,一边缓缓地踩 着步伐前进。
在梨木制的门前,他轻敲了两下,径自开门走了 进去。
他笑容可掏的前妻夏雅妮飞快地走到他的身边, “文生,你怎么提前到了?你不是一向最遵守时间表的 吗?怎么破例了?”
“台湾的手术临时提前,所以我昨天就到了。知道 你今天晚上在这儿帮忙,所以就顺道过来看看。”桑文 生的目光其实并不放在她的身上,他好奇的是那个交 叉着双臂、死命瞪着他的魁梧男人。他微动了下眉,
“这位是?”
“妮妮未来的老公。”夏劭光用一种看好戏的口气 回答。
“我是卫洋平。谢谢你对雅妮的照顾。”
桑文生客气地握住对方的手。卫洋平的手结实温 暖,该是能为雅妮挡风遮雨的男人。“雅妮像我的小妹 一祥,没什么好客气的,以后就麻烦你多包容了。”
他随即微笑地转向雅妮道:“恭喜了。”
“干嘛啊,你们两个人好像在办交接一样。”夏雅 妮笑着道。
桑文生望着夏雅妮,无端地想起一双被眼镜遮住 的明眸大眼,雅妮脸上的甜蜜不曾出现在他们的婚姻 中,如同他自己最狂热的爱情也不是给了这个曾经是 他妻子的女人一样。
被注视的感觉,让桑文生二度看向卫洋平,“卫先 生,我脸上有什么地方值得你深思吗?”
“觉得你很眼熟,尤其是脸部的轮廊。”卫洋平明 白地说,男性化的面孔有着思考的神情。
铃,电话响起,夏劭光拿起听筒,“什么事?卫静 云?”他朝大伙做了个疑问的表情。
卫静云?是同一个人吗?桑文生极力控制自己不 要被同样的名字所牵动,然而脸侧的肌肉却还是忍不 住抽动了下。
台湾虽小,却有着两千万人口,芸芸众生中,除 非是该彼此相属,否则不会有那么巧合的事,他告诉 自己。
“夏劭光,那是我老姊啦!她好奇心最重了,八成 是从雷杰那里知道妮妮在这里,所以前来一探究竞的。 败给她了,早晚都会看到妮妮的嘛。”卫洋平做了个怪 表情,显然对这个姊姊完全没辙。
“请她进来。”夏劭光说道。
这时,一直盯着桑文生瞧的卫洋平突然喊出声来: “我想到你像谁了!像我小侄子!真的很像!”
“你姊姊结婚了?”桑文生问出问题的同时,才知 道自己有多希望这个“卫静云”就是卫静云。
卫洋平朝夏雅妮看了一眼,含糊地回答:“恩。还 有一个皮得要命的小侄子,简直是我老姊的翻版,天 使与魔鬼的综合体。”
“我进来了。”卫静云清扬的声音在门扉打开时, 回荡在室内。“打扰了,请问卫洋平——”
那句话当然没说完。
第六章
我的妈!
卫静云的双腿以奥运障碍赛的冠军姿态,跳出办
公室、跨过盆栽、强行分开一对手拉手的恋人,她头
也不回地大步朝门口前进。
裹在牛仔裤里的脚比手更快地踹开白色门板,“三
年甲班”内的音乐声于是洒落在都市的夜空中。
役心思浪漫的卫静云,慌乱之中只记得一直往前
跑,跑得她气喘如牛、跑得她心乱如麻。
桑文生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她扯了下嘴角,笑自己的荒谬,鬼可以现身阳间
向包青天喊冤了,人当然可以出现在世界上的任何角
落。
卫静云一手捂住发疼的腹部,一边想开口诅咒自
己脚上轻便的夹脚凉鞋,脚背与夹带一再摩擦的结果,
就是她的脚痛得要死。
狂奔到她的红色三Maro旁,她着急地在身上乱
摸一通。跑到哪里去了?
“钥匙在我这里。”桑文生的声音出现在她背后十
步远的地方,却吓得她从奥运造手变身为螃蟹,一路
从驾驶座边横行到行李厢旁,离他远一点!
她是没胆回头看他,这也犯法吗?
卫静云在心里嘀咕着自己的没用,耳朵却很敏锐
地听着身后的动静。
无声无息。
桑文生在和她玩“一二三木头人”吗?
卫静云又往旁边跨了两步,跨向有车窗可以偷觑
的地方。还未凝神开始找寻,她的车钥匙就被一骨碌
地丢到车顶。
“拿去吧!我没兴趣和一只畏首畏尾的乌龟对峙。”
“你才是大乌龟。”她咚地转过身,立即大叫出声。
“你要吓死人啊!没事离我这么近做什么!要是我有心
脏病,被你这么一谅吓发作昏倒怎么办?”
“我会帮你做心肺复苏术。”桑文生伫立在她面前。
几公分外的她脾气依然一如当年的暴烈,而时间
却已经向前走了七年。
“呸呸呸,乌鸦嘴。”卫静云,你己经对他一点感
觉都没有了。卫静云,你己经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卫静云,你已经对他一她催眠似地反复告诉自己,
心神却愈来愈不安宁。
一阵风吹过,着薄衫的她才哆嗦了下,他身上的
夕卜套已安置在她的肩上。
“你变了很多。”桑文生克制自己想抚摸她的冲动。
他熟悉的方型大镜框已换成适合蛋形脸的秀气镜
架;而她那头总是在肩头随意翘起的发,如今也安分
地服帖在她的背后。
“你如果再不走开,我会变更多,台湾狼人会出现
在你面前。”卫静云咧了咧嘴,拿下肩头的外套,“还
你,我不冷。”
就算冷死,也要有尊严的冷死。她告诉自己。
“还是一样固执。”他把夕卜套又披上她的肩。
“你过奖了。”她倏地把夕卜套塞到他怀中,转身拿
起车顶上的钥匙。“拜拜。”
“待会。”桑文生伸手置于她身子两侧,把她困在
一方空间里。
“我喊非礼哦!”身前贴着冰凉的车窗,身后是他
炽人的体温,卫静云站的笔直。鸡皮疙瘩开始浮上脖
项之间。她怎么可能还喜欢他?
“我陪你一起喊。”扣住她的腰将她旋过身,他用
指尖描着她小山般的浓眉。多么倔强。
再次见她,竟没有想像中的忿忿不平,有的只是
一种飘动的思念。也许,他终究认为当年她的离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