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将军只觉手腕仍微麻,不甘心地想再趋向前阻止这名来历不明的女子时,被其他 将军劝住。
“且让她试试吧。”
“是啊,这姑娘方才那些话说得也有道理。”
老实说,现在情况危急,除了让这姑娘姑且试之,也没其他法子了。
死马当活马医,也许有奇迹。
来到了床榻前,蒙面女子才得以看清楚征北大元帅是何面貌。
他真的是中原人心中的大英雄,用兵如神,四年多中百来次战役几乎没吃过败仗的 元帅?
他竟如此年轻、这般的俊美!
一张俊美而略显邪气的脸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紧闭著眼,密长的眼睫像把扇子一般地 覆盖住眸子的闭合处,由某个角度看来他真的阴柔得如同姑娘一般。
这真的是运筹帷幄的大元帅?若不是亲眼所见,还真会以为弄错了人。
收敛了心性,蒙面女子为萱雪寒把了脉。“是北地的‘阎王笑’。”为了更进一步确定,她拉开他身上的罩衣,伟岸的左胸口果然透出一团淡淡的黑色淤青。
“姑娘,怎样?”一位将军问。
这姑娘喃喃自语了半天,又拉开元帅的衣服,用她那双白得如同透明一般的手在他胸前摩挲,若不是元帅命在垂危,这等画面真是有够……到底“摸”出个所以然没有? 这姑娘脸皮真够厚不害臊。站在她身后的十几个老人可是脸红心跳了。
“射中他的箭上喂有北地剧毒之最──阎王笑,情况危急,我必须立即救他。”说 著,在大伙儿的讶异下,她拿出了把匕首往无名指及小指一划,殷红的鲜血渗了出来,她将鲜血滴在萱雪寒那因中毒而呈紫黑色的唇上。
“阎王笑的解药是人血吗?”一名粗犷满脸胡碴子的将军取出把大刀往前察看,“俺身上什么都没有,人血最多,我捐献一些给元帅。”
大刀要往手上砍下时,蒙面女子冷冷的说:“你的血没有用,我是被当‘药人’养大的,我的血是许多毒的解药。”打从她懂事之后,没有一天不喝药、不泡药的。
“俺的血没用?”那将军收起大刀,搔了搔头讪讪然地走开。“真奇怪,女人血有用,俺这来自山东的大汉血就没有用,这个……不大明白……”
血药渐渐地渗入萱雪寒口中,他唇上的黯沉渐渐地褪去,继而苍白,然后恢复到中毒前的红润。围在周围的将军正高兴元帅的病情有起色时,昏迷中的他忽地咬紧牙关啮伤正把手指探到他口中喂血药的蒙面女子。
“嗯。”她微皱了眉收回了手,接著她发觉解毒有起色的萱雪寒仿佛正眯著眼打量她,然后出其不意地伸手掐住她脖子。
众位将军赶忙替蒙面女子解困,萱雪寒被迫离开她之后又昏迷了过去。
“咳……”蒙面女子被那一掐咳得厉害,一面咳一面听著那些将军的道歉。她摇摇 手,走到案前取了白纸和笔开药方。“这方子连著十日煎药给他服用,三碗水煎成半碗 。他这毒拖得太久,我这血药能除毒本,然而他仍需调养。”这元帅的功夫该是少见的高手,否则中了“阎王笑”是活不过三日的,他该有令人称羡的内力御毒。
接过药方,方才质疑她医术的将军十分不好意思的说:“姑娘,方才老朽话出无礼 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蒙面女子的眸子仍是冷然的。“不必客气。”她没打算多留地转身欲走。
“姑娘,请留步。”一名将军叫住了她,“那悬赏的百两黄金……”
“我用不著。”她傲然地说。
“姑娘芳名?”元帅若醒来定会追问是何人救了他,他是个有恩必报的人。萱王府 的总管问:“这百两黄金,他一定会要我们奉上。”
蒙面女子转头看他们一眼,美眸中没有温度、没有感情,仿佛她会救人只是例行公 事。“我救他不为财,若他醒来坚持要一个我救他的原因,就替我传达,因为他姓萱。”说著,她在大伙儿面面相觑的情况下愈走愈远。
是的,就因为他姓萱无论如何她都必须救他,这是她爹爹和师父的遗言。
这蒙面女子是索情。
她不知道师父怎么会留下这样令人匪夷所思的遗言,也许是索家欠萱家什么吧、也 许两家曾是世交,也许……有太多的也许、不确定,然而,有一天她会弄清楚一切的。
首先,她要弄明白的是其他和她有血缘关系的索家人都到哪儿去了?
被构陷通奸卖国不是统统要全家抄家的吗?何以索家只被贬为贱民?
有太多的疑点在她心中,有一天她要将它们一一解开,而她也饶不了那害她索家贬为贱民的钟国丈!
那老贼饶不得他!
☆ ☆ ☆
春暖花开,蛰伏了一整个冬天,爱好出外踏青狩猎的人们选了最近春阳高照的日子 一窝蜂地到城外活动。
往城外的巷口开了数家有名的药铺子,这天京城最有名的济世药铺前,一名披散著 头发的中年妇人正苦苦地哀求著掌柜。
“求求您,大老爷,您就高抬贵手地走一趟索家庄,替我的孩子看病吧!他已经烧 了三、四天了,烧得昏迷不醒,我……求求您!”
“索家庄?那可是贱民庄哩!我好端端的人家不救,去救贱民?嘿!那会玷污了我 的手。”
“所谓医者父母心,贱民也是人呐!我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他……他才十五 岁,我给您跪下,求求您救他吧!”说著妇人真跪下了。京城的药铺大夫她全找了,也 求过了,仍没有人肯救她的孩子。
平民和贱民就差那么多吗?他们索家只因被人构陷才成了今天这局面。受陷害的人 命如此不值、如此低贱,而构陷他们的人如今仍是得意官场、呼风唤雨。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跪我就有用吗?嘿!贱民不就向来就习惯哈腰弯背的过日子吗?”掌柜命仆人把 妇人赶到门外。“碍眼得很,真是讨厌!”
被赶到门槛外的妇人仍坚持跪在门外不肯离去。
见围观的人愈来愈多,掌柜一肚子火地来到她面前,“哭什么哭?一大早就来触我 楣头,滚出去──”他一抬脚就往她单薄的身子踹去。
那妇人狼狈地滚了好几圈才扑到街道上去。她吃力地爬起来,仍在原地跪著,决心 非跪到请到大夫不可。
她已经为孩子奔波数日,也哭了数日,这回哭著、哭著晶莹的泪竟成了殷红色的泪 。
远处传来叫喊回避的声音,想必又是哪位达官贵人乘著轿子或骑马要经过了。街上 的路人迅速地让成两边,以免触犯到官爷那可是吃不完兜著走。
马蹄声由远而近,为首的男子一脸傲气的跋扈样,在数十步外他已瞧见妇人,仍是 快马加鞭没打算停下来,眼见马儿就要踩著妇人的身子过,血肉横飞的一幕可想而见。
忽地,紫影一闪,妇人被救到一旁,反倒是那匹马被紫影吓了一跳,前蹄腾空跃起 ,坐在上头的人若不是缰绳拉得紧,早丑态百出地摔下马了。
马上的年轻公子惊魂一定,立即下马找惊吓到他的原凶,而他身后也陆续地来了两 个骑马的人。
“出来!刚才是谁吓著我的马?”一张称不上好看的脸在生气时的凶神恶煞样就更 说不上好看了。
比起他那怒火中烧的样子,他后头的那白衣公子气定神闲的样子直教人觉得赏心悦 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