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凝视绑起两根麻花辫子的沂芹,俏俏的,笑在他唇边成形。
“偷窥狂,看招。”
不知何时,沂芹发现他的存在,大声一吼,两颗芒果随之飞来,天灏忙出手接住。
“爸爸快下来。”孟孟出声招呼。
这几天孟孟的话变多,他不再被动地等着回话,偶尔,他会主动和旁人打招呼、说话,这种进步让管静筠欣喜若狂。
“我马上下去。”
抛下话,天灏进屋,用最快的动作盥洗,十分钟后,他加入打芒果行列。
当他抵达院子时,沂芹正拿着芒果在吸食,芒果树结的是土芒果,青青小小的一颗,肉不多但汁多鲜美,很有芒果滋味。
园丁李伯伯将它们照顾得相当好,两棵芒果老树,每年都会结实紧紧,三月间,他们会先采收一次未熟芒果,削去果皮,切片,用盐糖腌渍成芒果青,就是大家口中的情人果,芒果青冰在冷冻库里,一年四季都有得吃。
“要不要吃一颗,味道很好哦!我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芒果。”
听见沂芹夸奖,园丁李伯伯笑弯两道浓眉,仿佛人家称赞的是他的亲生儿子。
天灏看她,沂芹身上染了斑斑点点的鹅黄果汁,可见已经吃掉不少。
“你有没有吃早餐?”
“有这么好吃的芒果,笨瓜才去吃早餐,对不对,盂盂?”她找来儿子呼应。
“嗯,爸爸吃芒果。”孟孟送一个到天灏面前。
“吃那么多不怕闹肚子疼。”
“有没有说错,这是高纤、自然的养生食品,要是吃到拉肚子,代表你身体里面废物堆积太多,需要大扫除一番。”
说着,她又扔过一个给孟孟,孟孟学她,在芒果尖端咬个小洞,开始吸食果汁果肉,
往昔,大家很少吃成熟芒果,由着它落满地,今日沂芹一鼓吹,管静筠和李伯伯也拿起几个,泡进水桶里面,稍稍冲洗就吃起来。天灏也只好追随主流民意,把芒果拿来当早餐。
没多久,打下来的十几个芒果,全进入大家的肚子里,吃饱餍足,撑起竿子,又闻始打芒果活动。
“这边有一个成熟的。”管静筠在这边喊。
“妈咪,这边有成熟的。”孟孟也跟着叫。
沂芹拿长竿,走到他们身边晃了几下构不到,天灏接手,啪啪两下,芒果从树梢头掉下。
“我接到了,芒果跳到我的手中。”孟孟说好长一句话,管静筠感动得双眶含泪。“静筠阿姨,芒果跳到我的手中。”他又复述‘
“对,我看到了,孟孟好棒哦!芒果说,我最喜欢孟孟了。”管静筠回他。
沂芹和天灏对望一眼,她凑上他耳边说话。
“她做的远远超过一个家庭教师该做的,你应该给她加薪。”她的声音很低,气息他耳边骚弄出麻痒。
天灏学她的动作,在她耳畔回应:“对我们而言,她不只是管老师,更是家人。”
“孟孟,过来接,我这边有一个,要打啰!”
李伯伯在另一边吆喝,管静筠和孟孟忙提着水桶跑过去。没多久,一阵欢呼,他们晓得,小小的水桶里面又多一份收获。
“我们也来加油,成绩不能输给李伯伯那组。“抬抬手中的长竿子,天灏自动将沂芹和自己分成一组。
“没问题,等等我,我再去跟李妈妈要一个水桶。”
接下来,欢呼声此起彼落,只要听到大叫声,就知道又有新芒果加入他们的丰收行列,他们拍手、他们大笑,一个早上在愉悦中过去。
两堆绿色芒果躺在水桶当中,亮晃晃的,带着人们心中的幸福。
“这么多,吃不完怎么办?”
李伯伯不敢拿进屋去,管厨房的李妈妈知道,要把这一堆子东西塞进冰箱,笃定要生气。
“送给朋友啊!”
孟孟突发一言,让大家都愣住了。
这是不是代表,他准备好和“家人’,以外的人类打交道了?
“孟孟的意思是,要把吃不完的芒果送给左右邻居吗?”沂芹轻问,心中带着期盼。
大伙儿全仔细盯着盂盂的下一步反应o
“是啊,芒果全部放冰箱李妈妈会生气。”
原来,平时孟孟只是不说,并非全然不晓得周遭人事反应。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没人知晓,他早早把心门打开一道缝,向外观察世界运转。
“好啊!我们留几颗,请李伯伯拿进屋里冰,其他的芒果拿去分送给邻居,可是太重了,我搬不动,怎么办?”管静筠问。
“孟孟搬!”他自告奋勇,切切实实地向外界跨出一大步。
“好,我们走!”两人提着水桶往外走去。
庭院里剩下两个人,笑凝在脸上,他们尚未从激动中回复。
“我就知道你来,孟孟会复原。”天灏说完,几个攀爬,他坐到树干上。“上来,这里很舒服。”
“我不大会爬树。”沂芹摇头,这不在她的拿手范围内。
“握住我的手,我拉你上来。”
手伸向她,沂芹没有太多考虑,放心把自己交到那只大手上,几个努力,她在他身边坐定。
靠着他的身体,他的手横在她腰间,维持她的平衡。
风在发间吹过,凉凉的,勾起一阵沁心舒畅。深吸一口气,她放纵自己贴在他身上。
他的肩膀很宽,靠着靠着,她靠出数不清的安全感。
“小时候,我常常爬到大树上,看着蓝蓝的天空,想象要用什么颜料,才能调出这么纯净漂亮的颜色。”天灏开口。
“我对画图很笨,每次要上美术课就头痛,可是我的作品永远拿高分;因为我找最好的老师一笔一笔教我画,我无法忍受自己的分数太低。”
“对我而言,画画是人间最快乐的事情,我希望自己能一天二十四小时画笔不离子,可是我父亲非常反对,他希望两个儿子继承衣钵,接手宇瀚企业。为了这点,我常和父亲手执,每次挨打挨骂后,就躲到树上,看天、看云、看西下夕阳的斑斓缤纷。”
“后来呢?”
“我越长大越叛逆,父亲再控制不了我,我们的争执日形严重。这时,我大哥挺身站出,他告诉父亲:‘你让弟弟画图吧!我会接手宇灏,保证规模比在你手中时更大’。我晓得大哥说这些话时,心里有委屈,他一心想当老师。”
“他放弃自己的理想成全你。”
“没错,我顺利考上美术系,大哥也入主公司,开始接手父亲的工作,十年前,父亲陪大哥、大嫂到日本接洽商务,却发生空难。当时,我大学刚毕业,开了我人生第一场画展……我很难形容那段混乱日子,而叫我最痛心的是,当我忙完丧事,接下公司后,孟孟已经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了。我懊悔自己对孟孟太忽略,要是我早一点看见他的改变,也许他不会这么严重,幸而李伯伯、李妈妈主动接下照顾孟孟的工作。找进入公司前半年,他们带孟孟四处求医,台湾、美国、日本,听说哪里有心理科权威,便往哪里去。是不是很难想象?他们除了中文不会第二种语言。”
“静筠是在什么时候加入你们?”
“李妈妈因为长期奔波病倒,我登报聘请家庭教师,来了十几个,可是大多数不到一天就自动请辞,那时候孟孟不理人,除了李妈妈不让任何人喂饭,要是勉强,他还有咬人、打人等等暴力行为出现,幸而管老师出现,她用无比耐心,在孟孟身边用不同方法,试着喂他吃饭,她花了整整六个月,才让孟孟接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