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但这事不必当家的……哎呀!”白白胖胖的韦元达哀叫一声,他的大腿竟被一旁的连德轩捏了一把。
“是的,当家的!”长得黝黑瘦高的连德轩连忙对他使了个眼色,再看了雷俞飞一眼。
反应慢半拍的韦元达这才尴尬的频点头, “是的,当家的,我们就四处巡巡看看。”
“走吧。”雷俞飞以眼角余光瞟见君嬉夏那双水灵眸中闪烁着饶富兴味的光芒时,他觉得心情更差了,她很清楚他在落跑。
他抿紧了唇瓣,大步的往依傍着山势而建的山庄西区走去。
身着一黑一白的连德轩跟韦元达与霄威算是同辈的,但是雷威教育雷俞飞对下属就是要直称名讳,所以他从五岁喊他们名字到现在,两人听得倒也挺顺耳的,只不过,他们是头一回看到他叫他们时,那神情微微带着怒火……
两人这会也不好当面讨论,连忙交换一下目光跟上去。
君嬉夏当然也跟了上去,她很清楚能将她救离“水深火热”的,不是那两个抱着头,愧疚的看着她的雷玉洁主仆,而是这个外冷内热的当家的。
所以她当然得跟紧一点,免得救命之人闪了,难保她不会真的被迫当起妓女,那就真的是呜呼哀哉了。
雷俞飞见她又跟上,很想朝她大声咆哮,但他硬是咬牙将这股怒火压抑下来。
多年以前,养父就告诉他,不可以当一个喜怒哀乐形于色的人,那会让别人看透自己,也会让自己变得怯懦。
这样的想法如今依然存在,但君嬉夏若再这样紧跟着,他很担心自已将无法维持面无表情。
*
文云楼内,一间古色古香的宽阔书房里,八张雕刻精美的红木椅上,面对面的坐了四个人,曾曼仪、雷俞飞、雷玉洁跟君嬉夏,而顾心华则站在两个新旧主子的中间。
每人身旁的小方桌上都摆了一杯半温的茶水,因为曾曼仪找三个年轻人过来已好一会儿了,但大家坐了半响,她却只冷眼看着大大方方坐下来的君嬉夏,一句话也没说。
众人又等了好一会儿,曾曼仪才将目光移到自己的孙女身上,“祖奶奶亲自找了庄里刺绣功夫最好的阿兰为你绣了鸳鸯枕、鸳鸯被子、霞披,还差了些家丁负责筹画成亲的相关事宜,一切都快就绪了,俞飞竟跟我说他拒绝跟你成亲。”
雷玉洁惊愕的将目光射向雷俞飞,她没想到他真的会拒绝。
“我很生气,祖奶奶已八十多岁,算是一脚踩进棺材里了,他却不肯娶你,不肯给我抱曾孙的机会,难不成是想娶他带回来的妓女?”她锐利的眼神忽地射向君嬉夏。
君嬉夏对这个凶婆婆没好感,但很清楚她是个狠角色,说话得小心三分,她微微一笑,“棺材是装死人不是装老人的,你想太多了,祖奶奶。”
“你给我闭嘴,祖奶奶也是你叫的?”她火冒三丈的以龙头拐杖用力敲了地上一记。
那难不成喊她老太婆?凶婆婆?她在心中嘀咕。
“说到君姑娘一事,俞飞有事想跟祖奶奶商量。”身后天天有个小跟班叽叽喳喳的跟着,他已经忍受不了了。
“你是指日后,要她去伺候那几个没分到妻子的家丁?”曾曼仪很精明。
“正是,我觉得很不妥。”
“有何不妥,她原本就是个娼妓,做的就是这种不知廉耻的事。”
“祖奶奶呃……不,老婆婆,”见她说得咬牙切齿的,君嬉夏实在忍不住,站起身为自己辩驳几句,“我觉得我该为自己的声誉抗辩一下,我不是妓女,如果你差个人下山,到北京城里向人问起我的名字,他们都会知道我是谁……”
曾曼仪不客气的打断她的话,又敲了一记龙头拐杖,怒道:“我没兴趣知道你是谁,我只知道你身无寸缕的躺在俞飞的床上,那种行径跟妓女没两样,再说,就算你不是妓女,那又如何?这里是冠云山庄,什么事我说了算,我要你当妓女,你就去给我当妓女。”
“老婆婆此种行径与蛮夷分子一般,让人瞧不起!”君嬉夏说话也不客气。
“你说什么?”曾曼仪咬紧牙关瞪着她,而雷玉洁主仆已是冷汗直冒了。
“祖奶奶,这事我思忖再三后,也认为不妥,所以要君姑娘伺候那些壮丁一事就此打住。”霄俞飞这一席话,可让三个年轻姑娘松了口气。
曾曼仪犀冷的眸子,直勾勾的定视在他那双沉潜深邃的黑眸上,嗤笑一声,“你的胆子愈来愈大了?还是翅膀愈来愈硬?拒绝我安排的婚事不说,连一个妓女的事,你也要干涉,再来是否要将我这个碍手碍脚的老太婆扔下山去,好独占我雷家的霸业?”
他浓眉一蹙,“我不懂祖奶奶的意思。”
“不懂?’’她嗤之以鼻,“那我就挑明了说,你不娶玉洁,却将一个妓女弄进山庄来,可见你早有摆脱我们雷家婆孙二人的计划,你想娶君嬉夏,让她为你传宗接代,心中一定也在诅咒我这个老太婆最好别太长寿,或者找个时间杀了我跟丫头,免得碍了你吞并我雷家大业的计划,这个如意算盘,你以为我不知道?”
对这一席自以为是又胡思乱想的话,雷俞飞没有半句驳斥,但那双没有温度的黑眸有一道心寒的光芒一闪而过。
没想到在祖奶奶眼中,他竟然是一个城府深沉、忘恩负义的人!
虽然他在山中的生活称不上愉快幸福,但他很清楚是这个地方让他成长的。
雷曼仪这一席话,听在君嬉夏、雷玉洁跟顾心华耳中,都知道她冤枉了他,但他并没有叫屈,也似乎不想辩解。
君嬉夏不明白,这凶婆子怎么就只认定是他带自己人山的,却没有想到她身旁这一对主仆?
不过,雷玉洁主仆都清楚,那是因为奶奶认定她们没有那个熊心豹子胆。
“日久见人心,当家的是不是如老婆婆所想的那样,一定会见分晓,但我真的是很无辜的被牵扯进来……”君嬉夏不想错失逃离这儿的机会,但没想到曾曼仪居然不客气的打断她自辩的话后,下起了逐客令。
“我没兴趣听你说话!走走走,全部都给我走!”
众人沉默的相继起身,才走到房门口,便听到曾曼仪叫了名丫环道:“把那张椅子拿去烧了!”
四人回身别了一眼,只见她要丫环拿去烧的,就是君嬉夏刚刚坐过的椅子。
她有毒吗?干么只烧她坐过的椅子?君嬉夏忍不住开口,“老婆婆,那椅子好端端的也没惹你,何必将它烧了?”
“一个妓女坐过的椅子留在这儿干吗?”
她受不了的仰头翻了翻白眼,再很无力的看着她,“你跟妓女有仇吗?妓女也是人,还同咱们一样是女人,你以为她们真的那么喜欢伺候男人?她们多半是有苦衷才下海卖身的。”
“听你这么说,你跟妓女们的确是很熟。”曾曼仪话中带刺的说。
“不是,我连见都没见过,我只是将心比心,多少能了解她们的无奈。”她这话说得真诚,当然也是真话。
但有人可不这么认为,曾曼仪扔给她一记白眼,拿起龙头拐杖要她滚。
君嬉夏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已逃过一劫,但她很清楚自己是押对宝了,她将时间跟精力用在霄俞飞的身上果真是对的。
而曾曼仪在看着三四个年轻人离开书房后,走到窗台前,看着几人往前庭走去的身影,眸中仍难掩愤怒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