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午睡,不觉得特别疲倦,所以……,何况半夜我也不能去吵醒你,你要上班嘛!」她憨直的说。
欧去蓬以吃惊的眼神望着她。
「如果我今晚没上来瞧瞧,妳打算忍耐到什么时候?」
「不会很久了,」羽童看着隆高的腹部,爱怜地抚摸着,「等孩子生下来,我不会再害怕,自然可以安心睡了。」
「孩子让妳不安吗?」
「不是孩子,孩子很好。」
「羽童!」欧去蓬叹口气,耐心的说,「妳为什么失眠,妳一定要把原因说出来,我才知道能不能帮妳。」
「我很害怕,」羽童缄默了一会儿,然后自顾自地说道,「以前我一个人住,白天还好,可是等我睡着时就会作噩梦,梦见我要生了,没有人帮我,我好害怕啊,所以我不能睡,我醒着孩子要落地时我才能救他。」
「都是我不好,应该早点找到妳。不过,大年夜那晚,我看妳睡得非常香甜。」
「那是因为有你在,我很安心,我知道你会保护孩子的。」
「住在家里不能使妳安心吗?」他动容。
「我……还是一个人啊!」
欧去蓬起先有点莫名其妙,接着恍然大悟。放眼整个三楼,虽说宽敞舒适,布置得美轮美奂,然而这些全是没有生命的东西。
「我不应该留妳一个人在黑暗的地方,我们下楼吧!」
他牵着她手来到他二楼的卧室。
「从今晚起妳就睡在这里,妳可以相信我会保护妳和小孩,安心的睡吧!至于三楼,就当成妳的休息室好了。」
羽童笨拙的躺下来,肚子很大了。
「我觉得比较像藏宝室哩,好几只柜子,好多的抽屉,我每天彷佛寻宝似的挑中一只打开来看,东西好多呢!」
「我母亲有蒐集癖。」
「我找到一本珠宝欣赏的专门书,原来每颗宝石都有它的来历,学问很大呢!」羽童说着说着,打了个呵欠。「现在我觉得睏了,下次再把我看到的告诉你。」
「我拭目以待。」
欧去蓬轻轻说着,亲吻她逐渐沉睡的脸。真奇妙,他不再困于母亲带给他的心魔,可以和羽童谈及母亲过去的种种。
他在工作时变得更有干劲,早点处理完一天的事,好早些回来陪羽童,除了绝对必须的应酬,他尽可能的推辞。
天气日暖,羽童产期的迫近使欧家上下全兴奋紧张不已。
黎嫘突然在这时候前来拜访新欧夫人。
黎嫘始终觉得自己输得好冤枉,要不是半路杀出程咬金--一个大肚婆娘--她肯定自己要披白纱了。
她知道今晚欧去蓬有应酬,她也刚从同一家饭店不同的宴会厅脱身出来,亲眼见到欧去蓬被客户围在中间,只怕再两个小时也讨论不完,所以决定来看看。
当得知欧去蓬再婚后,黎嫘也劝自己要死心,人家快当爸爸了,她还能怎么样?可是,她又好不甘心,觉得孟羽童真是太会耍心计了,照理,情妇是没有资格怀孕的,孟羽童却捉住了欧去蓬渴望一个子嗣的心理,设局套住了欧去蓬这条大鱼!她也不照照镜子,她配当欧夫人吗?一个离过婚的二手货,一个曾被丈夫抛弃的女人……黎嫘一想到自己输在这样一个不值得她嫉妒的女人身上,真要气得吐血了。
情敌间一开始还客客气气,可怜羽童一脸幸福的光辉刺痛了黎嫘的眼睛,看刘嫂将羽童照顾得无微不至,她想到这间华屋、这些奉承本应该由她来享用,给了这女人鸠占鹊巢,还敢笑得那样问心无愧。
刘嫂一退下,黎嫘再忍不住满腔怨气,讥笑道:
「妳算是我见过手段最厉害的女人了,攀龙附凤、设陷阱套金龟的本事一流,连去蓬那样精明的人也教妳骗了。」
「妳……请妳自重一点!」
「妳才应该自重,一个给人包养的情妇也敢大声哼嚷,若不是妳怀了孕,妳想去蓬会娶妳吗?我们刚才一起应酬,很多人在问新欧夫人,看去蓬一脸尴尬的样子,我真替他可怜,这么难看的大肚婆怎么带得出去。」
「妳住口!去蓬绝不会那样子,完全是妳在挑拨离间,妳在嫉妒,因为去蓬没有选择妳而选择了我。」
黎嫘心如刀刺,双目着火般怒视羽童。
「他真选择妳了吗?他有说过爱妳吗?」
羽童的心微颤,在剧烈的跳动下,她仍想不起欧去蓬曾对她倾吐一句「我爱妳」!没有啊,去蓬不曾提到爱宇。
「果然被我猜中了。去蓬也真是的,何必为孩子结婚,等妳生产后付妳一笔遣散费不就得啦,孩子终究姓欧嘛!现在可麻烦了,像妳这样有野心的女人哪肯把吃到嘴的肥鱼吐出来还我,我看去蓬想离婚只怕不太容易。」
「妳说什么?」羽童的声音变得狂野起来。
「原来去蓬还没向妳说明真相?也难怪,他怕妳激动之下伤了他的儿子。」
「什么真相?」
「就是妳生儿子,他付妳一千万元的赡养费,若生女儿,只有五百万。总之,你们根本不相配,他答应在妳生产后,三个月之内和妳离婚娶我。没办法啦!我们这样的家世无法忍受私生子的出现,娶妳只是权宜之计……」
羽童纤弱的神经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在过去和现在之间奔驰着……,希珑要娶谷琇晶,希珑当上主任就要抛弃她……,去蓬要娶黎嫘,等她生产完后……。她的血液在体内狂速地翻搅,她的神经陷入了混乱,她迷失了自己。
「去蓬,去蓬--」羽童疯狂地尖叫起来,冲出小厅要找欧去蓬,她要问明白,蓦然腹部一阵剧痛,她倒了下去。
刘嫂等全慌了手脚,羽童仍在哭叫着:「我要找去蓬!去蓬--」
「羽童!」欧去蓬突然跑到她面前。他也瞄到黎嫘的离去,一股不安使他赶了回来。
「妳怎么样了?羽童!」
「你……你跟黎嫘……你是不是跟她在一起……你说过你没有其他女人……你骗我……你等我生完就要跟我离婚……你要娶她……你跟卫希珑一样坏……都只是利用我……利用完了……就不要我了……」羽童哭着,一声比一声弱。「不!我绝不再忍受一次……我……我……我会带着孩子一起死去……」
欧去蓬的眸光和黎嫘的撞在一起,几乎要宰了她一般,咬牙切齿:「妳这女人!给我滚出去!要是羽童有个三长两短……」怀中的羽童身体沉重地往下沉,已快失去知觉,他害怕地叫着:「羽童,振作一点,黎嫘说谎,她在骗妳!」
「不要,去蓬……我宁可死了……」她带着惨苦而绝望的声调低语哀鸣,绞杀人的疼痛令她咬紧牙关几乎晕去。
「我爱妳啊!羽童,妳听见没有?我只爱妳一个女人!」
在驰往医院的车上,欧去蓬搂抱住羽童好紧好紧,不断在她耳边重复一句「我爱妳」。
第十幕
欧去蓬站在入门处望着羽童,她躺在白被单上,盖着医院浅粉红的被子,露出来的手臂一动也不动,像只沉睡的小绵羊,由着护士为她注射点滴。
她刚剖腹产下一名男婴,早产了一星期。男婴的生命力非常强韧,是育婴室里个头最大的一个,把他妈妈累个半死,奄奄一息的瘫在床上。
她所躺卧的角度,欧去蓬不能看清楚她的脸,只有她的头发像柔软的黑丝横陈于白色的枕头上和她脸部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