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童觉得好恶心,看他那一副自我陶醉的德行,简直是男人之耻嘛!
欧去蓬好玩的看她脸上表情之变化,愈看愈忍不住满腔的笑意,大笑出声。「妳真有趣!我好喜欢。」俯长身过去在她额上轻啄了一下,羽童大感意外地瞪大眼,噤了声。
沉默地进餐,她不时打量对方,内心诧异同是男人竟有如此大的不同。卫希珑对生活环境的讲求很随便,最在乎他个人一举一动所能散发出来的魅力,即使取用一杯咖啡,也一定规规矩矩的将食指勾入杯耳,优雅地啜饮。欧去蓬却是直接握住杯身就口,一点也不讲究姿势,似乎粗野,反而令羽童有点心动。
「我不喜欢妳在心里拿别的男人同我比较。」他犀利的道。
「我没有啊!」
「我跟妳一样讨厌人家对我说谎,羽童。」
「你会读心术吗?」羽童反驳。
「妳刚好是我能读出心事的那种女人。」欧去蓬想到他的母亲。
「呸!你少夸大其辞,我才不信。」
「妳眼睛看着我,心里却在想卫希珑,真教人不愉快。」
欧去蓬面无表情的吃完早餐,进屋去了。
羽童有点内疚,没想到被欧去蓬说中了,也许她还不习惯跟他在一起吧!心一烦,走回大厅弹琴,一首「给爱德琳的诗」,优雅浪漫的旋律竟吸引了欧去蓬走了下来,要求她再弹一遍。她依他,十指轻快地在黑白键上飞渡。
欧去蓬有风度的鼓掌赞美。「妳弹得真不错呀,羽童,能诠释得这么好,可见妳下过一番苦功。」
「谢谢你!你也喜欢钢琴曲?」
「我母亲非常喜欢音乐,她在时家里每天都可聆听到美妙的琴音。我虽然欠缺天分,耳濡目染之下也粗通一二,『给爱德琳的诗』是我最喜欢的曲子之一。」
当即两人便合奏了一曲「给爱德琳的诗」,羽童惊讶于他的配合度之高,很想问他是否常有和母亲合奏的经验,又觉不便问人隐私而作罢。
一曲既终,双双沉默下来,羽童看着自己搁在膝上的手指,细声道:
「如果我使你感觉到不愉快,我道歉,我真的无心拿你跟谁比,只是很自然的就会想到那里去。」
「妳是怎么个比法呢?」共坐一张钢琴椅,太贴近了,他也不由放低了声音。
「也许你会觉得我很奇怪,以前和他共同生活时,从不觉他哪里不好,可是自从婚变后,愈想愈想不出他的优点在哪,反而以往疏忽的缺点全浮在眼前。像弹钢琴这件事,他就只会取笑我不务正业,专门误人子弟。」
「他是音盲吗?」
「结婚后他很反对我把钢琴搬进公寓,说会吵到邻居,后来我才弄明白他根本不当音乐是一回事。」羽童涩涩地自承失败。「在他眼中,除了爸爸赋予我的身分和财产,我真是一无可取吧!」
「也许他天生就是这样差劲的个性。」欧去蓬顺口附和,又不耐烦地冷哼道,「拜托妳不要不断的讨论他好吗?我花了一大笔钱的目的就是想独占妳,可不希望妳把另一个男人的鬼影子带进来。」
「你一定要说得这么白吗?」羽童恼他一点都不在乎用钱伤人。「我明白了,情妇守则第一条,就是要切记专心一意地伺候付钱的大爷,暂时抛弃自己的思想和价值观,一切以迎合金主的欢心为最高原则。」
「情妇守则第二条,就是不许哭哭啼啼的作态!我不能忍受女人用眼泪当武器,企图软化我的心。」
羽童捉住裙子的手指绞得发白,昂然抬头道:
「你放心好了,欧先生,打从离婚那天开始,我发过誓,今生今世绝不再为任何男人掉一颗眼泪。」
欧去蓬见她很勇敢的逼退欲涌上的泪水,心倒软了。
「我道歉,羽童。我不该向妳发脾气,与妳无关的事不应该拿来要求妳。」在她讶然的表情下,他又道:「喜、怒、哀、乐应该是很自然的情绪反应,偏偏有女人故意用为说服我的手段,我看腻了也看怕了。」
羽童赧然,适才她也太冲了点。
「居然有女人能使你低头,我真佩服她。」她轻松了点。
「她没有使我低头,因为她是我母亲。」
他语气之阴森使她不敢深究下去。欧老夫人似乎具有正、反两面形象,一说到音乐,欧去蓬的表情充满了对先母的怀念与爱意;刘嫂也是,补品是夫人常吃的,鲜花一定要每天换等等生活上的品味,欧老夫人留给人非常尊贵美好的印象。然而,有关于欧老夫人人性上最私密的一面,也许羽童还算外人,两人均讳莫如深,有技巧的避免提及。
除了这点疑云,和欧去蓬相处比羽童想像中容易,虽然他不时讥讽她保守得可笑,但一天下来,羽童也能反驳他,要不然真会被他气炸了。
「我喜欢保守不行吗?你喜欢我四处向男人卖弄风骚,那你得教教我,毕竟我的经验少得可怜。」
欧去蓬大笑。「那可不行,妳只能对我一个人『不保守』。」
「好啊!你教我。」羽童赌气道。
「比如,妳可以说:『去蓬亲爱的,今晚我可以去你的房间吗?』」
「什么--?」
「快说啊!是妳求我教妳的。」
羽童脸微红,好气又好笑,这男人怎么这样口没遮栏!怀着想捉弄他的心理,羽童故意笑吟吟的抛出勾魂眼。
「去蓬亲爱的,今晚你要来我的房间吗?」
「我接受妳的邀请。」他接得好顺口。
「你--去死啦!」她娇嗔地一跺脚,跑开了。
当晚,欧去蓬撩开珠帘走向她时,羽童已能心无障碍的迎接他。
第五幕
初冬的清晨,薄雾如纱,绿色的山头平添朦胧的美感,飘忽得似一个虚幻的梦境,朝露是大地的泪珠。
欧去蓬有些恋恋地回望那目送他离去的女郎。她的卧房有个小阳台延伸出来,白色的栏杆,纤细的身影,他甚至可以瞧清她墨绿色长裙上一片一片的秋叶,有耀目的枫红、有欲落的枯褐、有盎然的深绿,很美,但太单薄了。
「进去添件衣服,妳会感冒的。」他喊。
她还是无心的笑着。「你自己开车小心点!」
他摇摇手,走了。
羽童又伫立一会儿。郊外的空气清新,深吸口气都是甜的,但寒风也穿云拂绿踏坡而来,这几天她老是间歇地咳嗽数下,只好进屋换了一套枣红色泽的长外套和长裙,高质感的麂皮绒非常温暖柔雅。
无心地把一盒紫色罗曼蒂克包装的瑞士巧克力搁进抽屉,随手将腕上那只多角形古典款式的Century宝石表脱下来,锁进他送的珠宝盒内,这是他此次带来的两项礼物。羽童很想告诉他不必如此,她不贪图这些,可是她也晓得若真的这样告诉他,他一定会不高兴;情妇应该心怀感激的收下赠礼,他喜欢这种他可以控制的情况。
时间过得好快,当羽童发觉她很习惯这种生活时,她真是被自己吓了一跳,同时也发现自己愈来愈喜欢他的陪伴。
弹琴时她仍在思想自己的变化,突然听见低微的笑声。
「凤兮!」她问站在她背后的小女孩:「什么时候跑进来的?」
「我看见阿姨在弹琴,就跑来啦!阿姨,弹那首『给爱德琳的诗』好吗?」
「为什么?」
「妳说过那是作曲的人为他九岁的女儿爱德琳所编的曲子,过年我就九岁了啊!」凤兮结实微黑的身躯动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