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门子歪论?
「叫你闭嘴,是对你残忍;不叫你闭嘴,却是对我自身残酷。」
「那好吧!我们各退一步。我闭嘴不唱可以,但你必须补偿我,带我上叶庄,不许再把我抛在後头。」
楚少玦不胜骇异的对她怒视著,居然有人敢和他讨价还价,还是一个姑娘?!天地倒转了吗?阴阳调位了吗?现代的姑娘都是这副教男人退避三舍的德行吗?他虽然闯荡江湖多年,却极少接触女子,以至不知如何和风蝶影这种「异类」相处。
「风姑娘……」
「叫我小蝶吧!楚大哥。」
他不予理会。「你家人没告诉你男女授受不亲吗?」
风蝶影微嘟嘴,心想:他想教我知难而退。她深呼吸,张大嘴。「我有一匹小烈马,天天骑著它……」
他忙掩耳。「够了,够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变」——修养到家;他一直以为他已练得一身铜筋铁骨刀枪不怕。呵呵,直到今日风蝶影的出现,他才讶然发现,他也有受不了的时候,也害怕著一种独门兵器——她的歌声。
最可怕的暗器,最具杀伤力的兵器,他都可以令对方投降,唯独她是不行,他没法子把她的声带割下来。
「好吧,你可以去。」人生难免无奈啊!
她却嘻开一张笑脸儿。「我们共乘一匹马吧!」大方的和他分享。
「我喜欢走路。」他不是登徒子。
她立即跳下马儿,和他左右相伴。「我们一块儿走。」
楚少玦看了她一眼,眸光深处微露赞许之色。他仍然不苟同她的行为,却开始有点欣赏她的人生态度:可以同甘共苦。
确实,要讨厌一个率性纯真的人很不容易,因为那正是人们天性中最渴望保留下来,却往往最早失去的那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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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山头多墓田,清明祭扫各纷然;纸灰飞作白蝴铄,泪血染成红杜鹃。
日落狐狸眠冢上,夜归儿女笑灯前;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平和冷淡的声音将这首诗吟朗得分外现实冷酷。
「好、好,说得真是透彻。『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人活在世上,就当尽情享乐,做个无冕帝王,才不枉轮回这一趟。若到死後,即使有一长列的孝子贤孙来祭拜,不管供品多麽丰盛,祭酒多麽香醇浓烈,到底仍是祭不了活人的五脏庙!所以我说,为了死後的名声,而在生前含屈忍辱以博取*贤名*的蠢蛋,真是世上最蠢的一种人。」
能够发出这样大言不惭的「高论」,放眼周遭,除了「村老虎」叶无求,找不出第二人,而他也确实做到了无冕帝王,无怪乎对高菊涧这首诗如此推崇,这使他对自己的放纵、苛刻、损人利己的行为找到了「依据」。
「古人诚不欺我,哈哈……咳咳咳!」
他纵情酒色,已到了荒唐的地步,不病才怪!为他吟诗的小姜莫尘,以一种了然的眼光看著他,表情是不关痛痒的。
伺候他疾病的曹敬之可苦了,一方面催促徒弟将药碗端上去,一方面肚里愁肠百结:村老虎不怕杀人,他说什麽也不敢把他真正的病因写出来,只开出温和调养的药方,待村老虎稍有起色,放他回去,他要带著女儿连夜潜逃。村老虎的病,恐怕是无药可救了。
叶无求为求在人世间继续享乐,喝药倒很乾脆,只是不满意药效太慢,这两天他仍睡不安稳,不是梦魇便是失眠。
曹敬之诚惶诚恐的道:「今天的药汤内添加茯苓、淮山两味药,对睡眠有些帮助。老爷积劳成疾,需耐心调养,不可操之过急。」
「最好如你所言,否则的话,哼!」威胁之意甚明。
「不敢,不敢。」曹大夫暗地捏了一把冷汗。
叶无求闲来无事,我个人取乐子也好,一双凶眼横斜扫向辛也奇。「你这徒弟生得不差,眉清目秀,是不是打算招来作养老女婿?」
「是有这个意思。」
「听说,令媛是本村有名的美人。」口气甚是垂涎。
曹敬之吓了一跳,忙道:「这……没有的事。」
叶无求拉过莫尘。「比我这小妾如何?」
「远远不及,远远不及。」此刻真巴不得女儿丑得很了。
「大夫恐怕是过谦了。」叶无求先是嘿嘿冷笑,而後放声大笑。「能让你们这些平民忧慎戒惧,畏我如虎,究竟是我的成功?还是我的失败?」一时颇有「古来英雄皆寂寞」之概。莫尘哼了一声。
「你冷笑什麽?」老虎发威。
她不怕死的直言道:「笑你没有自知之明。那不是你的成功,更不是你的失败,而是你的悲哀——死後没有人会为你掉一滴眼泪。」
曹敬之和辛也奇都吃了一惊,瞠目结舌的望著一脸冷若冰霜的莫尘,她是故意顶撞吃人老虎,以求早一日解脱吗?
「哈哈……」叶无求狂笑数声,险些把师徒两人吓出心脏病。老虎不但会笑,而且眼睛里面不再有狂暴的危险色彩,反而像换了一对眼睛似的充满柔情,更加教人不敢置信。
「莫尘啊莫尘,生我看父母,知我者唯有你。」他发出了一个激动的浅笑。「我强逼天下女子,视她们如玩物,玩过後马上弃如敝屐,做尽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又岂在乎死後有没有人为我掉一滴泪?唯独对你,我不曾强加一指於你身,甚至对你百般讨好,只求你对我轻轻一笑,但你始终比寒冰还冷。若论心硬的程度,我真是甘拜下风!」
她关闪脸,半晌,檀口微启,轻轻吐出两句诗:「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芳心已灰,多情徒然自招烦恼。
「我不信,我不信!」他又狂暴起来。「我不信这世上有我得不到的东西,有我爱不了的心!只要是人,没有感动不了的深情,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幡然醒悟,自动投向我。」他说得那样大声,表现得自当满满,其实内心像张拉满的弓弦一样紧绷,怕得到的只是一声冷笑的回应。
她抬起眼凝视他,幽怨中竟有一丝困惑。她会动摇吗?
适时地,家丁进来通报:
「老爷,有一位姓楚的大夫上门自荐要为老爷洽病。」
叶无求马上把他所表露的感情全戴上假面具,怪腔怪调的说:「有胆毛遂自荐,必有几招绝学。是个什麽样的人?」
「看他年纪很轻,不到三十岁,衣著很普通,态度却很自在,给人说不出的潇洒感觉。他还带了一位姑娘在身边,像个富家千金,脾气却挺刁蛮,我不过通报慢一点,她马上抽鞭子打人,幸好教那大夫阻止了。」做家丁也需练就几分眼力。
「确实刁蛮。」叶无求感兴趣了。「叫他们进来。」
「可是老爷……」
「还有什麽事?」
「姓楚的说要叶庄开中门迎接,他从不走偏门。那刁女更坏了,要老爷亲自到大门前恭迎,若是老爷病重得……呃,就要全部女眷排两列欢迎,她说她要算一算老爷共娶了多少个老婆。」家丁愈说头愈低,可又不能不说。
这下子,连莫尘都动了好奇之心。
「就让我去迎接他们。」
虎啸要喷出。「去把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狗男女给我捆进来!」却在听了莫尘的话後,硬生生改口道:「好吧!你去。」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叶无求能混到今日的地位自有一番历练,这对男女口气狂傲,绝非军纯来为他治病的,他皱眉寻思片刻,即刻加派人手埋伏在暗处。这就是身为大人物的烦恼之一,随时要提防有人想取代他的地位,派人来暗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