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的。我那么平凡!”花灵低声微吟,不敢置信。
“别再说自己平凡,能被王栋和我宋问放在心上的,绝不是平凡无奇的女性。你很有魅力的,花灵。”
“你们认识那么多艺术同行的女孩,她们有的那么美……”
“可惜都没什么女人味。搞艺术的女生,往往把自己弄得像半个男人。”宋问的话使花灵怦然心动,可是她马上联想到另一件事上去。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这样帮着阿栋说话--”莫非他对她不是喜欢?花灵懂了,她突然明白过来,以至于不能够再忍受他的微笑,将身子转开。“你在同情我,从一开始你就在同情我……”她的喉咙收紧,说不下去了。我是王栋的太太,不可以为别的男人掉眼泪!
“花灵,我不是--”
“你是!你同情我,所以才对我亲切,你的和蔼根本就是怜悯!”从小不幸的出生使她活在别人的同情中辗转挣扎,近来才逐渐摆脱,现在又……一股沉重的悲伤感划过她的心头,转化为两行清泪。“我不能忍受这个!我不需要任何人同情施舍的友谊!求求你行行好,把你的同情收回去吧!不要戏弄我--”
下一秒钟,她已在他怀里,被蜜蜜地吻着。
宋问的吻很温柔,使她忘了羞愧与懊恼。后来他放开她却依然搂着她,她的头靠在他的肩上,一瞬间感觉到爱了!可是又害怕了,惶恐了,怕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所带来的不知明的后果。
花灵的心房一向是沉重的,她与宋问又绝没有可能,伯父那张严酷的脸又在她眼前横竖了,伯母的利嘴又在她耳旁告诫了,爸妈的例子、自己的身分、家族的名誉…“不行!不行!不行!”花灵推开他,跌落椅上,曲膝抱住自己,啜泣不已。自觉似个无助的小孩。
“花灵!”他靠近。
“不要过来!这根本不对,我不能,我不能!”她好怕他多情的眼再一次令她失控,而她立志要做好女子的。
“我知道。是我不好!”
“别说了!”
“不,请你听我说完,我不愿连表达的资格也没有。”宋问轻轻将她的手放在掌中,声音又诚恳又轻柔。“我真的喜欢你,花灵,这是我肺腑之言!没有同情,更没有怜悯。但是,我能给你什么?金钱、地位、未来,我一样也给不起。昨晚我想了一夜,终于想通了。
花灵,我可以给你‘知识’!只要你愿意投入艺术领域,我但求亲自为你启蒙,比过去更加有系统的献出我的知识,使你成为让王栋骄傲的妻子,如此一来你会活得有自信,也比较快乐吧!”
“为什么?”花灵泪眼模糊。“你根本不必理我。”
“这是我唯一可以接近你的方式。”
“宋问,你太傻了!”
“在爱情这条路上,谁能不傻?”
花灵的脑中乱糟糟的,根本无法集中思想,只不断地体味着、咀嚼着这份情怀带给她的震动,而后摇了摇头。
“我不行,我没把握,我怕我自己……”
“我会克制住自己的。”宋问用一种低低的、哀恳的声音说:“我只想见见你,花灵,对王栋的友情和你的幸福,我绝对不会胡来的,我更可以保证不再发生像方才那种踰矩的行为。……”
“别、别再说。”花灵以指轻封他的唇,他两眼发光地捉住她的手,轻喊道“你答应要来?”
她悲叹:“我不知道,我没有资格如此自私。”
为什么她不能决绝的、无情的走出去,像一个习于玩弄男人的女人一样?她真的爱他吗?她在同情他吗?花灵愈来愈摸不透自己的心了。
“你不自私,我心甘情愿的。这是我爱的表示,我觉得很满足。”
她的眼又涌上一泡泪,为了这一切的一切。
“你答应要来?你会来吧?”
花灵不由自主地轻点了一下头。
宋问狂喜,送给她一枚非常美丽的玉石。
“我要为你安排最好的课程,你必须很用功很用功。花灵,好好的学吧!你付出的心血不会白费,知识与智慧将一辈子跟着你。”
第五章
买了王栋最称道的那家小吃店的原味牛肉汤和卤牛肉,花灵轻快的步出巷子。
每回到台北总要顺道跑一趟,这样一来他想吃牛肉面的时候,只要自己下一团面和少许青菜,浇上牛肉汤就打了。
其实她一点也不觉得牛肉面多好吃,幸好王栋也不强迫她接受他的口味,偶尔陪他吃一碗,反给了他亲吻她的机会,他是热情的丈夫。
宋问正好相反,他的感情似一溪流水,涓涓滴滴缓缓倾注。
想及此,花灵免不了勾起许多烦恼,她不忍心也无心背叛王栋,却又舍不下宋问,将来的演变她根本不敢去想。
爱情,是雪钗口中的生死相许?或只是巴尔札克在《高老头》一书中描述的:“所谓爱情,实在是一般爽直的心灵,对赐予他们快乐的人所表达的热烈的感激。”
感激吗?是的,生命中若少了这两个男人所带给她的快乐,花灵相信自己将不再完整无缺了。
宋问带领她的心灵作一趟又一趟的艺术之旅,为跟得上他的脚步,逼得花灵非努力用功不可。
王栋见她几乎翻遍他的书,还求他去向朋友商借收藏品让她欣赏,笑道:“你的本能被你唤醒了,你跟宋问一样,属于鉴赏家一型的。”建议她回大学修几门艺术课。她去了,终于将空余时间填满了,人也跟着光彩闪烁起来。
这是因为有爱呵!她秘密地想着。
她不再怨叹身世,因为根本没有那个时间,她已经是独立的一个人了,不再附属于父母的丑闻之下。
她懂得爱人,也拥有了爱,她非常满足。
新生的岳花灵一似初绽的新梅,高雅、灵秀、迷人,由两个男人灌溉栽培而成。
就说最近一次回娘家,雪钗见了她便目不转睛,前看后看的打量不停,像花灵突然多出一只手似的。
“你变漂亮了!”
“我以前很丑吗?”
“我们家没有丑女。”雪钗要她别挑眼。“你以前也是很好看啦,可是太沉静了,让人难以亲近,但要说你高不可攀嘛,又不是,怎么讲呢?好像你脸上写明了‘保持距离,以测安全’的标记,就是有那种感觉。”
“乱讲!你讲话就爱夸张。你不能因自己活泼外向,就说文静的人都不好亲近,我才不信我像你说的那样。”
“不信你问大哥!”
岳雪征正好走下楼,雪钗一个逮住他。
“大哥,你来作证,花灵是不是比以前漂亮了?仿佛蒙尘的明珠被擦拭干净,……呃,那首诗怎么念的?”
花灵难为情死了,尤其在雪征面前,未知他又将如何取笑她了。
“‘我有神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今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雪征看着花灵吟念。“这是茶陵郁山主的禅诗。”
“对啦,就是这一首。”雪钗吐吐小舌。“我念过,可是又忘了,只记得是明珠蒙尘的意思。”
“平日有空也不多看点书,整天就知道跟男朋友约会。”
“人家难得请教你一次,轨这么神气!”雪钗说着便转过身来,面对着花灵。“你看大哥最讨厌了!不过他念的那首诗倒很适合你,突然破茧而出,人变得亮眼起来,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啊?要当妈妈啦!”
“没有啦!”花灵怪臊的,雪征一直在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