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从来就不是会违背自己心意的人。如何能做到知道感情放不得,便忍痛收回呢?
朱水恋反覆自问着。
喜欢上白逢朗是太容易的事了,而硬把喜欢改成不喜欢。简直强人所难。她做不到。
由于一直觑着他,所以当他无声走出大门时,她是唯一发觉的人,立即悄悄跟了过去。
他是要去下午小金狼被攻击的地方查看吧?她就是笃定这么猜着。
距离可能不够远到让白逢朗无从察党。
才走出大门不到十公尺,白逢朗便停下步伐,转身面对尾随者。见到是她,像是有丝讶异,温文平静的俊美面孔上是询问的表情,静静地看着她。
今夜星月皎洁明亮,夏日的暧风级经吹拂,将他雪白的衣袍轻轻带起飘逸的仙姿;月光照亮了他的银发,拢聚起—层似有若无的光晕,让他整个人像个发光体……没有一个人类会有这种静盛的气质、温文的丰采。她竟感到一丝丝的自惭形秽。淡淡的怯意撞击着向来坚定的心志,像巨石正被流水穿蚀,早晚要投降崩落。
“要去后山查探吗?”她直到走近他三步前方,才止步问道。
“是。”他点头。
“一同去好吗?”她甩了下长发,下已微抬,将所有的自怨自艾丢开。明亮的大眼里是倔强的光彩。
倔强?为什么呢?他不明白那代表什么缘由。
“夜深了,林子里蚊虫多,并不适合小姐前去……”
“我蛇都不怕了,还怕那些小东西!”她先他一步走在前头。“这里我熟,闭着眼也知道哪边有山沟,哪边有落石要小心,哇……”
一声惨叫,号称对环境很熟的朱水恋被凸出的石块绊倒在地,白逢朗只来得及抓住她在半空中挥动的手。
“还好吗?”真是个不小心的姑娘,没看过这么容易出状况的女子,明明长得一副精明厉害的模样。真是人不可貌相。
“没事。”有事的是她的自尊心,那儿被戳破了一张牛皮,正痛着呢。
他蹲在她身前,仔细检查她双腿,轻轻的按捏,确定没有任何扭伤或擦伤后,才放心地扶起她。
“你该嘲笑我的。”她这。暗自深呼吸着空气,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她分享了他的空气、他的气息,并因这小小的想法而卑微的感到心满意见……
“为什么?”他不解。
“我说了大话,并且马上得到报应,正常人都会小小嘲弄一下呀。因为很可笑嘛。”像她就从来不放过这种值得一笑的场面。人的劣根性不过如此。
他微笑。
“山路本来就不好走,何况没路灯照明,你小心些。”她没受伤才是值得庆幸,怎么会认为借机嘲笑很重要?
“不赶我回去了?
“若你执意同来,我又有何资格拒绝?”
“但你刚才像是不乐意。”
他挑眉。
“林子中蚊子多是事实,怎么解释成我不乐意?”这两者之间有何绝对的关连性吗?
她笑出声,道歉道:“是我想太多了,把人类惯用的那一套放在你身上是行不通的。你知道,人们总用一大堆词令、说法来包装一件事的原意。比如说;移情别恋的人明明是喜新厌旧爱上别人,却告诉即将被他抛弃的人说——“你太好,我配不上你”之类的鬼话。很令人厌烦是不?
“也许原意只因不想伤人,所以有诸多包装。”
“怕伤人?不,我倒觉得是怕自己难做人,不惜一切替自己的恶行开脱,才有那么多托词、借口。”
两人行走在不甚平坦的山路上,她发现白逢朗手上拿着一根枯枝轻挥着前方的路,也快她一步踩路,想是替她开路,以防她再度跌个狗吃屎,并且驱赶蚊虫吧。
多么体贴的男人……
有着她最倾心的容貌、性情,生着一颗她想都不敢想的善良之心,她如何能阻止自己的心去沦陷?
不,她不想阻止。粉身碎骨就粉身碎骨吧,她就是要单恋地!深深的单恋地。只要不让他察觉,不求取他的回馈,那么他就不会受伤了对吧?单态是私入的事,她至少该有这样的自由与放纵。不伤害他,也成全自己……
这一生,怕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这般让她心神俱失了,因为白逢朗只有一个。而人间蕴化不出这种人,如果她日后将因眼界太高而注定孤独,为何不趁此倾注一生爱恋以供未来的每一天回想珍藏?
爱他,是她自己的事,是吧?……
不确定日后会有多痛,但若此刻强加克制自己,那她一定会疯掉!
“怎么了呢?”已抵达小金狼出事的地点,他回过头才看到她面容有些苍白,眼神复杂而慌乱,不禁担心地问了声。
“哦?呀,没事。到了吗?”她四下看着,就着月光,能看的也有限。
“到了。”
“你怎么能肯定?”
“这里有血腥气。”他蹲下身,拔起了一些沾血的草根,放在鼻端嗅闻着。
“黑暗对你没有妨碍吗?”
“还好。”其实是仿如白昼般清晰。
“真好。”她叹息。他与她是如此不同,明知配不上,却管不住自己不肯安于平凡的心。只是私心爱慕,没关系吧?她也只求这么多了。
“有法子可解情咒吗?”他还能爱上殷佑之母以外的人吗?
白逢朗搜寻的身影顿了下。向来没有与别人讨论的习惯,被她一问,沉吟半晌,回道:“没有”
“一定非要你动情不可吗?”
他不语。低头又找了起来,并不时的凝气探寻周遭的气流彼动。
朱水恋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明白他之所以不语,并非懒得理她,因为他不是无礼之人;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仍有另一种破解方法,而那方法则是须由别人身上去牺牲许多,白逢朗不准备采纳,因为他从不愿伤害别人、为难别人。
是什么方法呢?她仔细推敲着。
“如果有人爱你爱得生死两抛,并奉上生命,情咒是否就可以解开了?”
她以为他仍不会给任何回答,因为他一迳的沉默。
但他还是开口了。缓声道:“不是那一回事。”心中为她的敏锐而震惊,无法明白她怎么推测出这个结论。
她立定在他面前,挑了挑眉。
“何不试试看呢?”
什么意思呢?白逢朗望着她,心中有着疑惑,却聪明的不问出来。因那答案,可能令他难以承受。
事实上,也没有时间让他开口问清楚,空气中突然骚动不安的气流瞬间向他这方扑来,他以左衣袖挥开那股压力,并同时搂住她退到十公尺以外,就见得原本站立的地方在一声巨响后,被轰出一个大窟窿。四散的飞砂走石被卷成漩涡状,飞刮得人体肤生疼,久久不见沙石落地,像盘旋不去的龙卷风——黑旋涡像有生命似的扑向白逢朗所暂伫的每一处,东倒西歪的草木甚至连根被拔起,险象环生。
被安好保护在白逢朗怀中的朱水恋努力适应了狂风沙石之后,眼睛半张,虽然很辛苦,但总算看清目前情况——一道龙卷风正在攻击他们。
“先丢下我吧,你好全力应敌。”不必想也知道自己成为他的大包袱了。为了保护她的安好无伤,他甚至无力还击,只能被动的闪躲。
“你受不住的。”再往侧方纵去数公尺,他应道。
她看着旋风顶端隐约有一只大掌在操控,也许那是可以攻击的地方。
“别把我想得太娇弱。若不还击,你打算抱着我跳来跳去到几时?人家灰姑娘还有华尔滋可以跳,我个人也是偏好传统一些的‘跳’法。”她趁着他再度跳跃点地的空档,借他肩膀撙手一翻,脱离他怀抱,落至他背后,并且秉持包袱原则——能滚多远就多远,以不碍事为最高目标,发挥她跑百米的功力,一口气冲到二百公尺外的转角处,躲好自己,让他无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