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员工。」她轻快地告诉他,并招手要所有人都上前,「大家都过来,见见咱们晓霜斋初上任的新总管。」
「总管?」步千岁紧急拉下她高扬的玉臂。
她理所当然地看向他,「就你呀。」
「我什幺时候答应了?」昨晚她的威胁成交时,怎幺他就没听到他有应征要做这家快倒的妓院的总管?
「你不愿答应吗?」带有恶意的微笑,再次浮现在扶苏白净匀丽的脸蛋上。
他叹息地垂下首,「答应。」每当见到她这种笑容,他就知道这女人又要威胁他了。
「答应就以总管的身分去了解他们一下。」扶苏心满意足地拍拍他的肩,然后退到一旁安静的坐下。
步千岁沉沉地吐出一口大气,不情愿地翻开员工名册。
「春联?」到底是哪个天才叫这种名字的?
昨夜带着睡意跑至扶苏房里的春联,立刻站至他的面前。
步千岁抬首看她一眼,立刻迅速把后悔的眼睑垂下。
天啊,七早八早就看到这个举世无敌丑,但又对他笑得太过灿烂而有点像花痴的女人,真的是很伤眼睛也对他的胆量相当刺激。
他揉着眼睛问:「你在晓霜斋里的职务是什幺?」他实在是想不出这女人在妓院里能做什幺。
「负责陪客人饮酒作乐。」春联开开心心地向他报上职务名称。
饮酒作乐?救命喔,他要是客人,看到这个花痴似的女人,他恐怕喝下肚的水酒会原封不动地吐出来。
「夏威姨?」他挥手要她退回原位,改叫另一位名字挺怪的女人上常「有!」身材胖得远超出杨玉环最大限度的夏威姨,踏着十分稳重的步伐来到他的面前。
「你呢?」步千岁一手撑着额际,忽然觉得头有点疼,「你又是做什么的?」
「我是这的舞娘。」夏威姨骄傲地扬起看似脖子上的赘肉,又像是下巴的部分。
他丝毫不敢期待地指示,「跳一曲来瞧瞧。」
随着夏姑娘的翩翩起舞,地面随即震动了起来,望着眼前这名身材横看竖看都分不清前后左右,跳起舞来两脚频频打结的姑娘,「砰」的一声,步千岁无力地趴在桌面上。
舞痴一个。
他哀怨地挥挥手,「别跳了。」她就行行好,别再刺激他了。
「我是秋海糖。」一道轻柔得像快被风吹散的微弱声音,幽幽地在他的耳畔响起。
「你的职务?」步千岁麻木地抬首看着这名瘦得彷佛只要北风一吹,就会被刮到天边去的女人。
「乐妓。」她费力地抬高了手上的琵琶。
「弹首曲子来听听。」他非常希望这名姑娘别像其它人一样,也是那幺地与众不同。
时而嘈杂如雷,时而气若游丝、五音不全频频走调的乐音,缓缓钻进步千岁的耳膜里,令他无力地抬起眼皮,头痛剧烈地看她辛苦地要抱稳看似比她还重的琵琶,又要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来拨动轴弦。
他忍不住拧紧眉心,甩甩头,把那些还停留在他脑海里的魔音给甩掉。
音痴一个。
「下一个,冬眠?」他已经彻底放弃希望。
「我原是管帐的。」高大得像棵大树的冬眠,弯低了身子向他表示。
步千岁直接拎起那本帐册,「这就是你的杰作?」原来他就是那个理财白痴兼文盲。
「我。我。我没习过字。」冬眠惭愧又内疚地绞扭着十指。
他不禁感叹再感叹,摇头再摇头。
「最后一个,武八郎?」光看名字,他就知道这个也不会正常到哪里去。
「我。我是这儿的保镖兼大厨。」身材比一般人还来得矮小瘦弱的武八郎,奋力地踮高脚尖在他面前挥手。
步千岁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找到他的身影,并且不可思议地拉长了问号。
「你?」体弱无力的袖珍型保镖?
回想起昨晚他以囫囵吞枣的方式,紧压抑住自己的味觉,才有办法吞下肚的食物,那惨不忍睹的菜色,就是眼前这个恐怕不及炉灶高度的男人所煮出来的,步千岁便很想吐血。
在这一天,步千岁终于体认到一件他从未顿悟过的事。
那就是祸事并不会单行,也不会只有成双而已,因为接下来还有滚雪球般地不断恶性循环下去。
这家妓院里,有花痴、音痴、舞痴、理财白痴、体弱无力的护院兼厨艺一窍不通的厨师。扶苏是打哪找来这种难得一见的异常人才的?在这里,除了扶苏有资格当花牌红妓之外,其它人无论是在先天或后天上,根本就不该出现和待在这里。
看他们一个个自我介绍完,都静立在原地等待步千岁指示或是训话,然而步千岁却趴在桌面上,不但没说半句话,反而他的身子还隐隐抖动着,坐在一旁的扶苏,忍不住担忧地走至他的身边。
「你怎么了?」她关怀地轻拍他的面颊。
很想大哭也很想大笑的步千岁,两眼无神地望着她那张圣人也会动心的面容,忽然发现此刻无论她再怎幺美、再如何对他笑,也无法再令他已跌至谷底最深处的心再爬上来。
「有什么困难吗?」他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是很为难,又好象是受到某种程度的打击。
「困难?」步千岁动作徐缓地摇首,神情显得非常严肃,「不,这不叫困难。」
「你要去哪里?」扶苏不解地看着他拉开大椅,踩着坚决的脚步,毫不犹豫的迈向大门。
「我还是出去被人逮回紫冠府算了。」
第三章
春联悄悄打破大厅里沉重得快压垮每个人的沉默气氛,好让每个人都能呼吸点新鲜的空气,不被那个好似从地狱里刚逛完一圈回来,心情低迷又恶劣的男人给继续影响下去。
「步万岁?」给他沉思这么久了,他是悟出个什么大道理了吗?
「嗯?」步千岁音调低寒地应着。
「我们还要这样坐多久?」她与其它人一样,捶着酸疼的四肢问这个命令他们得端坐在这不动,以供他观赏的人。
他硬瞠开眼皮,直直瞪看着他们,「直到我的眼睛能够适应你们的长相为止。」
自他被扶苏从大门口拖回来后,他就坐在这里与他们两相对看了将近三个时辰,可是三个时辰下来,他还是无法度过他的视觉震撼期,依旧觉得他们每个都长得像是一颗颗堆在他面前的烫手山芋。
啧,头好痛。
看了他们这度久,步千岁还是不能说服自己得将他们纳入他的手下来掌管,一想起他们拥有的「技能」后,他更觉得自己得去煎一帖药来治治他的头疼。
「唉。」步千岁叹息地抚着额,「我是该同情她还是同情我自己?」
在这三个时辰内,他除了仔细盯审这些人的外貌特征,和询问他们是否有别的技能外,他顺道也藉由他们打听起那个陷他于水深火热的主使人——扶苏。
扶苏的身世很平凡,她原本也是个金陵城大富人家的千金,自家道中落双亲过世后,她这个没有经商头脑,也不会善用家产的千金小姐,在坐吃山空吃完家产后,为了维生,才不得不开了这间妓院来过活,说穿了,她只是一个典型的家族落败下的受害者。
撇去她的家世不谈,他总觉得扶苏这个人,有点怪怪的。
首先,令他感到奇怪的是,以这间妓院的收支情况来看,这里早就该倒了,查看过帐簿后,他更发现里头只有负债完全没有收入,扶苏这个不懂经营的姑娘,是怎么还能够撑着而没让这里倒闭关门?她究竟是在暗地里用了什么手法,才能让这个生意差得像个空壳的妓院继续开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