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功完毕,他身上的衣衫已然乾爽,其过程简直神乎其技,可他神色自若,并不觉 得有什么异常。起身为火堆添加几块木头,而后闲着没事做,忍不住……忍不住开始研 究起她……火光映着她白净稚气的面容,总是生气勃勃的美目如今紧闭着,长长的睫毛 造成些许阴影,小巧的鼻子、红润的小嘴……看着她恬适的睡颜,齐柏修有些怔然。
这明明就是一张属于女孩子的脸,即使它有着不寻常的盎然生气。不逊于男儿的英 姿爽飒,但只需用心分辨,想来也容易发现当中的蛛丝马迹,察觉她女扮男装的真相。
可偏生……他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太过习惯无心无情的度日,以至于不疑有他,直 到现今才发觉真相。「嗯……」
微弱的呻吟声中断了齐柏修的思绪,他立刻上前,脸上有着不自觉的关心。「卉儿 ,怎么了吗?」他轻唤着她,怕她有何不适。
因为伤口的关系,侧睡在门板上的她缩成了一团、微微发抖着。
「冷……」她低喃,意识并未清醒,纯粹是下意识的喊冷。
听她喊冷,齐柏修赶紧察看光前她换下后便开始烘烤的衣物,所幸已经烘于,他赶 紧拿来技在她身上,只可惜,如此克难的保暖方式当然不管用,她依旧冷得发抖,而且 越来越剧烈,连牙关都开始打颤。
「冷……大哥……我冷……」
听见她直喊冷,他伸手朝她额前探去,那火热的温度让他蹙眉。
糟!她发高烧了!
不知是伤口还是方才淋了那场雨所引起的,但那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她正病 著,发着高烧,究竟该怎么解决才好?
破庙中能使用的物资极为有限,除了生火之外,其他的保暖方式形同于零,他面色 凝重,想到了唯─一个可以为她取暖的方法……当然不是把她丢到火前像烤鱼一样的烤 ,那是会出人命的!
他想到的,是真的能为她取暖的办法。
只是使用这办法的后果牵连颇大,若采用这个办法,他跟她,都得付出极大的代价 ……齐柏修为此迟疑了。
但念头一转,想起自己初发现她割袍断义、独自离去时,那种不知所措、惊慌失序 的心情……不了!他不想要再承受一次失去她的感觉。
再者,虽然他从没有这样想过,但如果他诚实面对自己,他非常、非常确定,他绝 不想回头去过那种无心无情的生活……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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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绵绵,连夜赶路的樊刚仁与樊刚勇多日未能好睡,火气都已到了极限。「喂喂 ,换手了。」樊刚勇朝马车后头喊。
一路上因为马车颠簸而没能人睡的樊刚住假装没听见。
「喂,二哥,你是聋了吗?换手了,该换你驾车了!」樊刚勇喊。大家早说好,一 人轮两个时辰,时间已到,他可不想多做白工。
装死,装死,樊刚仁秉持最高原则,继续装死。
樊刚勇可不吃这一套,他索性停下马车放着不管,脱下挡雨的蓑衣后钻进马车内避 雨,还很过分的将一脸雨水甩到装死的樊刚仁身上。
「你找死啊!」被喷得一脸湿,假寐的樊刚仁跳了起来。
「哪有您装死高杆?」樊刚勇不睬他的怒火。
哼!要比火气吗?他冒雨连赶了两个时辰的车,火气也没小到哪里去,真要比起来 ,他可一点儿也不输人。
两人大眼瞪小眼对峙了好一会儿,谁也不让谁,但经过这么多天的奔波,终究是累 了,最后双双放弃这场无声之战。
「现在是到了哪里?」抹抹脸,樊刚仁爬起来问。
「谁知道是哪个鬼地方了!」樊刚勇暗骂。「全都是大哥不好,如果不是他揽了这 门亲事,惹得开儿不开心离家,我们何需出来找她?」
「大哥他也不是故意的。」樊刚仁一叹,其实也觉得累。
「不是故意的就是有意的,那个什么青剑门的少门主;我原以为有多好,还帮着大 哥讲话,同声一气支持这桩婚事,结果呢?哼!吃、喝、嫖。
赌样样都来,这搞什么鬼啊?是要叫卉儿怨我们一辈子吗?」樊刚勇大骂,越想越 气。
「要怨的话,光是罗少东家里养的那一票家妓,就够卉儿怨我们了,她最恨男人薄 幸、三妻四妾。」樊刚仁脸色也跟着变得难看。
实在很难想像啊!因为小妹离家出走,他们兄弟为了追查她的下落一路追到恒山; 为了不想打草惊蛇,他们只得潜伏在育剑门外暗中观察有无她的踪迹,没想到却因此让 他们发现青剑门少门主罗少东的真面目。
「想想其实该觉得庆幸了,我们至少提前知道了真相,还来得及补救,否则真要把 卉儿嫁进去,恐怕是要闹出人命。」樊刚仁感叹。
「就是。只怕她会宰了罗少东,然后再飘回来把我们三兄弟一起宰了。」樊刚勇一 脸余悸犹存。「唉……」樊刚仁一叹。「亲事的事有大哥负责解决,我们用不着管,现 在最重要的是先找到卉儿。」
樊刚勇哀嚎出声。「她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啊?就连爹找来的探子也找不到她,她真 是会躲。」
说起来,真不得不折服小妹的认路本事,据探子回报,他们的天才妹妹图书说要上 恒山解除婚约,没想到出门后没多久,就莫名地朝南一路走去,直到黄山附近才更正路 向,开始朝北向恒山方向迈进。
就是这么离奇曲折的路径,难怪他们两兄弟在恒山附近等她一直等不到人,而现在 可好,探子最后找到的线索就只有这样,只知道人从黄山出发,之后再无下文,害得他 们没日没夜的赶到黄山,循着她的路线从黄山出发,然后展开大海捞针般的寻人工作。
但是依着她那种惊人的迷路能力,他们要怎么找人啊?
两兄弟对看一眼,只能无力的对叹一声。
「好了啦,换你会驾车了。」樊刚勇提醒二哥接受现实。「没人掌控,再让马儿继 续这样胡乱拖着跑,谁知道我们会被拖到哪里去。」
在他们两兄弟谈话的时候,两匹马儿在无人掌控下似乎走得很快乐,至少樊刚勇没 觉得车子有停下来过。
「什么时候了?」樊刚仁懒懒的,实在是累啊!
「谁知道,大概快天亮了吧!」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樊刚勇应了一声。
又磨蹭了好一下,樊刚仁知道再赖皮下去也不是办法,只得认命的掀开车廉,取过 前座上的蓑衣,可忽地……「喂,那里有间破庙耶!」停下穿蓑衣的动作,他朝么弟道
『那又怎样?」樊刚勇眯着眼,好想睡。
「我看我们歇息一下好了,这方圆百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要追开儿已经不急 在一时了,而且说不定卉儿刚好就落脚在这间破庙哩!」实在是不想冒雨赶车,樊刚仁 舌粲莲花的鼓动着。
「少来,你只是不想淋雨而已。」樊刚勇戳破他的牛皮。
「就几个时辰嘛,难道你不想休息一下吗?而且我们可以生个火,暖暖身子,吃点 东西……你真的不想吗?」樊刚仁继续鼓吹。
「……」这回,樊刚勇倒是没应声。
见他没回话,樊刚仁心喜,自动当作达成共识,连忙拉着僵绳往破庙前进。
第六章
齐柏修知道有人接近,但他仍维持原姿势,完全没有任何动作。
「咦,有人了?」
「那再好不过,省得我们重新生火。」
「这好吗?」
「有什么不好?四海之内皆兄弟,相逢自是有缘,大家有缘聚在同一间破庙,那是 多么难得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