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稷仑低笑出声。“你很聪敏。”
“比起老爷是大大的不如。”喜福摇首,她一直到骆管家说老爷派他来保护她时,才真正确定。
“不必说这些客套话。”他转向窗外,望着满园的春意。“那日琰儿弄伤手,我晓得你定是同他提了,不然,他绝不会这么激动,后来,我见他没来找我兴师问罪,就知道你必是说了什么话安抚他,否则,以他的性子,怎会捺得住?
“看来,你之于他是有利而无害,这一年多来,他的性子倒更稳了些……”他喘口气,有些疲倦。
“老爷还是休息——”
“不了,”他闭了一下眼又睁开眼。“要歇息的时间以后多得是。”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等我进了棺材,还怕没时间休息吗?”
他扯出一抹笑。“说真的,我倒是很期待。”他顿了一下又道:“琰儿今年也十八了,我这个父亲的责任可以卸下了,接下来的人生,他得为自己负责,而我……也该去找他娘了……”
他的话让喜福心中泛起一抹忧伤。
“琰儿对你的感情无庸置疑,那你呢?”他精锐的黑眸望向她。
喜福愣住,脸蛋浮现一抹淡淡的粉晕。
隋稷仑将一切全看在眼里,终于放下了心,当初他见到她眼里的不确定,所以才会想试探她,如今这样,也算圆满了。
当年妻子临走前,最不放心的便是权儿与琰儿,他答应她会照顾儿子,可事实证明,他是个失败的父亲,失去了妻子,他便无精力再管任何事。
所幸一年多前,他察觉琰儿的感情归依,也算为他做了件事,其他的就要靠他自己了。
他换个话题。“你对裴家父子有何看法?”
他的话让喜福蹙紧眉心,一会儿才道:“他们表面上虽与隋府私交甚笃,可……他们的为人……”
“直说。”
“似乎有些不够光明磊落。”她迟疑地回答。
隋稷仑微扯嘴角。“嫣儿也曾说过类似这样的话,她问我为何要同这样的人来往,我跟她说,生意上往来的人,各种性子都有,如何能挑?对此,她没再说什么,不过倒是对于权儿和萃心的婚事一直耿耿于怀,她说,我将自个儿子的婚姻论斤论两卖。”
忆及往事,让他整个人松懈下来。“我同她说,权儿不用咱们操心,他若不喜欢,他自会有法子退婚。”
喜福颔首,难怪当初隋裴两家婚事告吹后,老爷并没有说什么,原来他早就将决定权交予大少爷了。
“同你说这些是想交代你一件事……”他强撑着自己的精神,不让疲累击垮他。
“老爷尽管吩咐。”喜福说。
“还记得一年多前库藏房失火的事吗?”
“记得。”她点点头,这事她如何会忘?
“这事我一直看在眼里,可知我为什么没有阻止可卿放火?”他问。
喜福迟疑了一下。“莫非老爷早已知道可卿的身份?”
“权儿也知道。”他微扯嘴角。
喜福颔首,并不讶异。
“放火这事,我没阻止,就是想看权儿有什么反应,以及他会如何处理。”他轻咬了一下。“他娘说的没错,权儿同我太像了。”他叹口气。
“我要交代你的事,就是……”
喜福细听着,微微露出诧异的神情,不时点头,将他的话牢牢记在心里。
片刻后,她才说道:“奴婢谨记在心。”
隋稷仑闭上眼,点了个头。“出去吧!”
现在,他已没什么可牵挂的了……
???
隋稷仑在四更天时去世,宅院里立刻响起一片哀泣之声。
隋曜权不发一语,在书房待至天明。
隋曜衡守着父亲,算是弥补这几年未尽的孝道。
隋曜琰则搂着喜福站在窗边,看着明月,她软声细语地同他说忧解愁。
喜福能感觉到他的失落与悲伤,可比起五年前夫人去世时的情景,他冷静多了,只是表情有些落寞。
他们三个兄弟全是如此,或许都觉得这才是老爷所求的依归吧!只是亲人走了,难免会哀伤。
“不知人死了是不是真的会到地府去?”隋曜琰由后面搂抱住喜福,抬头望着皎洁的月色。
“听说要到地府报到,等着投胎。”她靠着他回答。“还得喝梦婆汤,忘了以前的事,下辈子重新来过。”
“若是我,才不喝呢!”他皱起眉。
笑意在喜福的唇边泛开。“这事可由不得咱们,否则,怎么没人对上辈子的事有印象?”
“我有。”他露齿而笑,转过她的身子。“上辈子你是我的妻子,这辈子也是。”
他的话让她晕红了俏脸,听见他又道:“我们恩恩爱爱地过了一生,然后就约定这辈子也要一块儿。”
她的笑有丝娇羞。“我才不信。”
“是真的,上辈子我是长工,你是千金大小姐,后来咱们私奔,生了许多胖娃娃。”他胡扯一通。
她笑出声,脸蛋羞红。“我不信。”
“我说的可是真的。”他在她的额上亲一下。
她羞赧地靠着他,感受到他传来的暖意。“希望老爷、夫人下辈子还会在一起。”她有感而发地说。
“一定会的。”他抱紧她,想起爹娘生前的情景,不禁难过起来。
她回抱着他,两人静静地没说话,好一会儿后,她才说:“明天我得回去了。”今天正好是她约满之日,她没理由再留在这儿。
“我不要你回去。”隋曜琰抱紧她。
“可我答应了娘——”
“我已经习惯时时能见着你。”他皱眉。“而且,爹刚过世,我心情不好,我要你陪着我。”他的语气带着命令口吻。喜福抬眼望他。“我在这儿,于礼不合。”她已不是他的奴婢,如何能再住在这儿,更遑论是与他共住一室。
“我才不管那些。”他语带任性的说。
喜福没应声,只是蹙紧眉头。
“怎么了?”他问。
“你从不替我想想。”她拧紧眉心。
“我有!”他点头。“我知你也是想留下来的,只是不好意思说,所以,我就代你说了。”他一脸认真。
他的话让她又好气又好笑。“你——”
“我说对了。”他咧出笑,低头亲她。
“不是。”她喘口气。“我没这样想。”
“你是这样想!”他才不管哩!他就是要她留下。
“你——”她的话语消失在他的唇边,她眼波流转,眨着眸子,脸蛋因情欲而泛红。“先……听我……说……”她喘息着。
“我不想听。”他用力钳紧她。
“少爷——”她推推他不动如山的身子。
“难道你不喜欢我吗?所以不想留下?”他的话中有怒意。
她蹙眉。“你别胡思乱想。”她抬手抚上他满是怒意的脸。
“你以前说过对我没有男女之情。”他的语气中有着别扭意味。
她轻叹一口气。“你明知现在同那时不一样。”她望着他的黑眸,脸蛋上的红晕未退。
“我不知道。”他摇摇头。
喜福凝视着他,知道他在生气。
“我同你经历了这么多事,你却不相信我?”她再次叹息。
“你留下我便信了。”他的眸子门着异样的光彩。
她漾出一抹浅笑。“这两件事怎么可以混为一谈?”他竟这样威胁她!
“我——”
她伸手覆住他的嘴,柔声道:“你先听我说。刚开始,我知道你对我有情烧时,心里又惊又慌,不知该有什么反应,所以,直觉地便认定你只是一时迷恋。”
“我不是。”他亲吻着她的指尖,坚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