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男记者鼓励地看著他,终於遇到一个比较正常的人了。
许添财呵呵地笑了两声,然後叽哩呱啦地讲下去。
凝秋乘机将雷浚拉到一旁去。「我们回去了。」她转头问警察,「可以走了吧?」
警察点了一下头。「可以,笔录都做好了,下次小心点,不要又滑倒了。」
凝秋没好气的瞪他们一眼。「下次我会用手枪打死他。」
闻言,所有的人不禁大笑,凝秋垮著一张脸拉雷浚走出警局。
「这是我这辈子最丢脸的一件事。」她郑重的对他宣布。?雷浚走在她的身边,未发一语。
「不过,往好的地方想,幸好只有一些人知道。」她叹口气,刚刚在里面做笔录时,她的说明让大家笑成一团,简直是馍毙了。
她抬眼看向他。「只有你最有同情心。」她满意的拍拍他的手背。「连笑都没笑。」
「跌倒了并不好笑。」他低头看著她。「痛吗?」
她点头。「不过,痛的是我的自尊,你知道我在学生时代,每天要抬腿踢多少次吗?几百次耶!而且没有滑倒过一次,每次都踢得很漂亮,可是这一次……在这种紧要关头,我竟然滑倒了……」
「地上有西瓜。」他提醒她「罪魁祸首」不是她自己。
「我知道,可这不会让我好过一点。我竟然滑倒了——」她仍是不敢相信地再次摇头,随即叹口气。「我现在的行为像不像个闹别扭的小孩?」她望著他问。
他点头。「有一点。」
「唉——我也知道。」她挫败地垂下肩。「只是,这打击实在太大了。」
他凝视著她沮丧的脸。「我们回去拼图。」
「拼图?」她抬起头,茫然地注视著他,不懂话题怎麽会一下子转到这儿来。
「我心情烦躁的时候,就会拼图。」他回答。
当她知觉到他是试图以他的方式来安抚她的心情时,心中窜过一种莫名的感动。她深吸一口气振作精神,咧开嘴露出一抹笑容。「好吧!我们就回去拼图,转移注意力的确是很好的方法,你知道,我最近有点不太顺,先是失业,再来是学长突然跑回来—然后是遇到抢匪,接着是糗大的在众人面前跌个狗吃屎,我没自杀已经是万幸了,一个人所能承受的大概也就这麽多了吧!」
她的话让他露出一抹浅笑。
「不过……」她微笑向他。「还是有好事的。」
「什麽好事?」
「认识你。」她好玩地朝他眨眨眼睛。「如果不是你,说不定我今天就变成西瓜刀下的亡魂了,所以说,你是我的贵人。」若不是他拿着装拼图的手提袋挥向抢匪,她现在可能已经跑到阎罗王那里喊冤了。
他不知道要说什麽,只是凝视著她蕴藏笑意的黑眸。
她看一下手表,差十五分五点。「你的计画被打乱了,没关系吧?」她知道他喜欢按时间表做事。
他只是摇摇头没说话,若是小时候,他现在应该已经烦躁不安的大吵大闹了,但岁月教会他如何自我控制;按部就班能让他心安,但偶尔的出错已不会再让他失控,只是,多少仍浮躁了些。
她扬起嘴角,左手擦腰,右手平伸往前指。「好了,我们回家,出发——」
他有些讶异地看著她,她对他报以微笑,他慢慢拉开嘴角,她真的是个充满活力又开朗的女孩。
「阿秋——」
许添财自警局追出来。「等我一下啦!你们走那麽怏要做什麽?」
凝秋转头回答,「我要回去换衣服。」她的背後印了一个西瓜的印子。
「等一下啦!你们刚刚不是要买冰棒吗?阿财伯免费赠送——」
「不用了啦!」凝秋摇摇头。
「哎呀——不用跟我客气啦!」许添财笑咪咪地说。「如果不是你们两个,我现在已经被抢了。」
「不用——」凝秋还想拒绝。
「哎呀!不要跟我客气,走啦、走啦!」许添财推了两人一下。「不拿就是看不起我。」
就这样,他们多了两盒冰棒、两瓶可乐,外加两颗西瓜,除去扔在抢匪头上的那一颗,他们一共提了三颗西瓜、一袋香瓜、一袋芭乐、两盒一千片拼图跟三个画框。
当两人走回机车停放的地方时,凝秋不由得再次笑出来。「天啊!这麽多东西要往哪儿摆?」
她打开置物厢,拿出安全帽,将一顶递给他,然後放了一颗西瓜进去,再塞了几颗芭乐後,置物厢就宣告「客满」了。
其他的她全挂在前面的勾环上,而後抬头说:「我载你。」
他挑高眉。
她爽朗的一笑。「我的车可是有脾气的,如果不是我骑,它会罢工。」她跨上车,拍了拍後座。「上来吧,小妞,跟我一起去兜风。」她故作流气的说。
他诧异地瞪大眼。
见状,她开心的哈哈大笑。
「雷浚,你要有点幽默感。」她顿了一下。「你知道幽默感吧?」
「知道。」他点头。
「不过,很难体会,对吗?」她仍是笑著说。
他再次点头。
「这是可以培养的。」她发动摩托车引擎,再次拍拍後座的椅垫。「上来吧!帅哥。」她偏一下头,眼中净是调皮之色。
他微微牵动嘴角,拿著画框坐在她的身後。
凝秋顿觉一股压迫感朝她的背後袭来,摩托车似乎在瞬间缩小了许多,她忘了他很高大,而且,他的长腿几乎无处可放。
「出发——」她大笑著催加油门,扬长而去。
她的笑声飘进他的耳中,让他的嘴角不自觉的跟著扬高。
***
台北雷肃兴瞄了一下墙上的钟,六点半,他放下报纸,拿下老花眼镜。
「雷肃兴,酱油快没了,去买个酱油。」祝婉伶自厨房走出来,她是个娇小纤瘦的妇人,发丝灰白,在脑后绾成髻,穿着黑色紫花旗袍,年约六十五,可面容看起来像是只有五十岁左右。
「我打电话叫阿澈买。」雷肃兴拿起话筒。
「你别这么懒,年纪大了,多运动对身体好。」祝婉伶走过来挂上话筒。「可是,我要看新闻。」雷肃兴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祝婉伶瞪了丈夫一眼。「成天不是看报纸,就是看新闻,报来报去的不就是那些吗?怎麽都看不腻呢你?」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雷肃兴转到新闻台,「女人哪懂得这些!」
「我是不懂,我只知道酱油没了,等会炒出来的菜不好吃,到时你可别给我埋怨。」祝婉伶懒得再跟他争辩,迳自转身走回厨房。
「不会、不会。」雷肃兴笑嘻嘻地说:「你煮的菜就合我老头子的胃口,有没有酱油都一样。」
「人愈老,嘴巴倒愈甜了。」祝婉伶冷哼一声。
雷肃兴只是笑笑,将注意力集中在电视上,祝婉伶则打开抽油烟机开始炒菜。
为了对抗自厨房传来的噪音,雷肃兴将音量调大,而後满意地将背靠向沙发,手里紧握著遥控器,他觉得这个世纪最伟大的发明就是遥控器,想想也真是神奇,只要在这小东西上按个几下,频道便可以换来换去的,连动都不用动,只要坐在沙发上就好了。
想当初,还得走到电视机前面一台一台地转,哎呀——累人啊!再说,自从有了第四台後,可就更过瘾了,转得有时连自己都眼花撩乱了呢!只有一点不好——节目不好!有时转了半天,没一台想看的,那才教人生气呢!
「今天下午四点十五,在台中发生一起超商抢劫事件,整个过程被监视录影机拍了下来,抢匪是一名失业工人,今年四十五岁,因为沉重的经济压力,付不出房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