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说得对。”朱晓收回那落在遥远不知名处的视线,微微点了点头。
“平南王爷可是不喜欢品茶赏菊?”细心的霜红很快便发现了他的心不在焉,她凝视著看起来有些落寞的朱晓,体贴地问到。
“……不,只是李姑娘的容貌让在下想起了一个很久以前认识的人。”朱晓带著些微的歉意谨慎地解释道。
“哦?贤弟,你曾经也见到过像李姑娘这般美貌无双的女子吗?”朱翼来了兴趣,兴致勃勃地看著弟弟。
“算是吧,但他并不像李姑娘这般美艳似花,而是清丽如明月。对了,不知李姑娘可否赏光和在下一起散散心?”不想再将这个埋藏在心底深处已久的往事揭开,朱晓淡淡带开了话题。
“如王爷所愿。”霜红有礼地微笑著允诺了。
于是,两人在众人欣喜的眼光中,一起朝建平王府的花园中走去……
数日后宁湖小筑“快点呀,我的王爷!您不是一直急著要见我的家人吗?”精致迂回的红漆金绘长廊上,霜红清脆的笑声不时地回荡著,传递出她愉悦的心情。
“红儿,小心别撞上栏杆。”尾随在她身后的朱晓应声而答,卓绝不凡的脸庞上有著笑意。一原来还以为你是个文雅贤慧的大家闺秀,想不到这个无拘无束的疯丫头才是你的真面目,我们大家可是都受骗了。”
一但王爷并没有十分吃惊不是吗?而且您在知道了我的真面目后,依然决定要和我成亲,这就说明王爷您其实是喜欢红儿这种无拘无束的个性,不是吗?”霜红露出一个看似天真无邪,但却包涵著鬼精灵的纯真笑容。
“你呀,真不知道你的令尊令堂是怎么应付你这么一个古灵精怪的丫头的?”朱晓心情极好,愉快地和未来的妻子开起玩笑来。
“红儿没有母亲,只有一个义父。听义父说红儿的亲身父母亲在红儿刚出世没多久的时候就双双病逝了,所以红儿是义父扶养长大的。”
朱晓楞了楞,但随即又恢复了爽朗的笑容。“莫非你义父也是一个老顽童?要不然他怎么能忍受得了你这个顽皮的丫头!”
“才不是呢!”红儿停下蹦蹦跳跳的脚步,认真看著朱晓道:“我义父才不是老顽童,他既年轻又俊美,说实话,义父的美貌有时连我这个女儿家都羡慕不已呢!”
朱晓不由一惊,会吗?这可能吗?除了深深铭刻在他心中的那个人影外,他从来不曾再见到过第二个会有远远胜过世间女子美貌的人,而且——而且霜红也说自己是义父扶养长大的——等等,霜红!这个名字似曾相识——上宫霜红!
“红儿,你义父的名讳是什么?”朱晓竭力控制住微颤的声音,屏住呼吸等待著答案。
“袁希照,希望的希,照耀的照,很美的名字吧!”
果然!
猛然间,朱晓只觉一阵分不清究竟是悲还是割的复杂情绪交错著涌上心头。
——真的是他!
“你怎么了,王爷?”霜红发现朱晓的脸色有异,担心地凝视着他的脸庞。“不舒服吗?”
“下,没有!”朱晓回神。
“那我们快些走吧!您不是一直急著要见我的家人吗?怎么事到如今却开始慢吞吞了?”忽略了这其中的异常,霜红仍然好心情地取笑未来的夫君。
“好。”
接下来的一段短短的路程,朱晓却觉得犹如远征那般漫长,蜗行那样缓慢。
十六年了,他跨越了十六年的时光才能再次见到心里始终铭记著的那个身影,这份感觉究竟是喜是悲,是乐是忧,是愉悦还是痛苦,他已经分不清也道不明了,唯一剩下的,就只是一份堆积了整整十六年的思念。
“啊!义父的书房到了,这个时候他应该正在里面看书。”霜红兴高采烈地走近有著精致疏格的房门,轻轻敲了敲。“义父,我是红儿,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房内传来一个静得几乎听不出任何波澜的声音,那是他只听过一次却从没有忘记的低而悦耳的嗓音——现在的他只和希照隔著一扇薄薄的门,朱晓告诉自己,只要再跨出一步,他就可以见到他思念了整整十六年的人。可是,任凭他怎么努力,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出那只仿佛在地上生了根的脚。——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那么恐惧过,即
便是在战争中因身受重伤而生命垂危的时候也没有。
……他心里的那个人就近在咫尺,他却怎样也鼓不起勇气去面对从那双绝美眼眸中射出的嫌恶眼光。
“您快进来呀!”已跨进门的霜红笑著催促他,然后便转向书桌前的人儿,兴高采烈地为他引见朱晓:“义父,您瞧我把谁带来了?”
“哦?是红儿的朋友吗?”一个白色的身影轻轻站了起来,朝霜红和朱晓所站的位置走过来。
朱晓无言地凝视著那越走越近的身影,当两人目光相对的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无声无息地停留在彼此眼中十六年前的那一天……
为何又能见到这如明月般清洌的绝俗容颜?莫非是在梦中?
修长的双眉在末端微微扬起一道似风中柳枝般完美的弧度,黑如夜的双眸被长长的睫毛阴影覆住,勾勒出两潭深邃的绝美,挺而直的鼻,苍白得只能显出些许粉色的唇,还有那一头被银环束住、如同秋色中瀑布的黑色长发——这比月更高洁的清丽容颜一如十六年前的那一天,丝毫未变,只是那一双眼眸……十六年前,清澈明亮的眼波已经被一片空洞麻木和冶漠绝望所替代……
“义父,这位是平南王朱晓……”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波涛汹涌的霜红,仍犹白天真地向希照介绍着朱晓。
“……我知道了,红儿,你先下去,我要和这位王爷单独谈一谈。”面容上看不出任何动摇的袁希照开视线,示意在一边的霜红先回避一下。
“义父,为何红儿不能在场?”察觉到情况有异的霜红有些不安与焦急,情急之下不自觉地违抗了义父的意思。
“你现在连义父的话也不听了吗?”
十六年来从来不曾对她发过一丁点儿怒气的义父忽然提高了语调,把她吓了一大跳,一种强烈的不安迅速蔓延了霜红的内心。
“……是,红儿遵命。”
目送著霜红离开书房,袁希照缓缓走近门口,将暗红色的房门紧紧关上后,无力地抬头,而后,又慢慢低下头。
“为什么……?”
“请您相信我,我并非故意找您麻烦,只是无意中被霜红的纯真所吸引,我们……是真心的,所以……”
“王爷,你难道还奢望我把霜红嫁给你吗?”还未等他说完,袁希照便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解释,冰冷的视线如利刃般划过他的心口。
“是,红儿与我成亲之事已成定局!因为,我俩回是……两情相悦,袁公子,您是红儿的义父,也不希望她一生为情所苦吧!”
“你……又在逼我了……”袁希照缓缓靠在门上,长长的睫毛无力地覆住了他漆黑的瞳。“十六年前,你用霜红的性命逼我就范,而十六年后的今天,你又用她的幸福……”
“希照——”被他的话深深刺穿的朱晓在冲动之下执住他修长而骨感的手指,想要挽留住些什么,然而手心中虚无缥缈的暖意却忽然离去,令他怅然若失。是了,他没有资格再握住这双优雅无比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