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说话可不可以不要一直重复?又不是九官鸟。"掌珠极不耐烦地打断他。"你不回来睡和这件事有什么系?"
"当然有关系。如果不是我没回来睡,你早上一定会叫我起床,你要叫我起床,自然不会迟到,那也就更不会出车祸了啊,所以我说都是我害的。"小安一口气说完,眼泪终于止住了一点。
方掌珠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这么曲折离奇的"情节"。跟前这瘦小女孩的脑袋里装的是什么?一堆浆糊吗?
"美俐,你原谅我好不好?"小安轻轻翻着眼睛看她:"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她现在需要抽支烟了。她从怀里掏啊掏的,终于到烟,点上烟之后深吸了一口,不顾小安那掉到地上的下巴,自顾自地吞云吐雾。"干嘛这样看我?没看过人吸烟?"
小安突然跳起来,大惊失色地夺下她手中的烟扔到地上一脚踩熄。"天啊!你从哪里学来的!你千了什么事啊?怎么可以抽烟?"
"拜托,这是只是香烟,又不是大麻。海洛因,你这么紧张兮兮的做什么?"方掌珠瞪了她一眼。"别那么大惊小怪的好不好。"说着,又掏出另一支烟。
小安却又红了眼了。"美俐,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好了好了,我放弃,我不抽了可以吧。"方掌珠立刻投降。天啊!真的有人的眼泪似水龙头一样,一转就来的。她把烟扔到垃圾筒里去。"拜托你,你别再哭了,我最怕看到人哭了。"
听到这话,小安竟然笑了。
天啊,这女孩的脑筋一定有问题,而且不止是装了浆糊那么简单。
"你以前也老是笑我爱哭……""小安红着眼晴破涕为笑,那双眼晶莹地闪着分不清是高兴还是难过的泪水。"我真高兴……"
"高兴!你的脑袋真的有问题……"她不习惯,真的不习惯有人这样对她。
小安看起来那么高兴,好像……她无法形容自己的感觉,大概是爱吧!而那种爱是不附带任何条件的。
小安轻轻握住她的手,眼晴望着床前书桌上她们两人的合影照,低低地说:"美俐,以前你对我说过,说不管我将来变成什么样子,不管我想成为什么人,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她的眼晴转回来定在方掌珠的眼。"你也一样,不管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是你最好的朋友的。"
"拜托你不要这么肉麻好不好?"方掌珠快尖叫了,甩开小安的手跳起来。
"我才不要。"小安却又欺上来,紧紧拉着她,笑了:"我就是喜欢嘛。"什么肉麻,越肉麻越好,哈,怕了吧?"
她当然不可能相信这么愚蠢的话。
可是……小安的手好温暖。
掌珠有点犹豫地看着小安。她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她心底竟然有一点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地融化中不知道那是什么,可是……可是真的缓缓地融化了。好可怕,方掌珠不由得打个颤——真觉得可怕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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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的清晨,方家老爷来到早餐桌上,只看到两份刚吃完的早餐盘还留在餐桌上。他蹙起眉,休假天会有谁这么早起来?"周嫂。"
正在厨房忙的周嫂立刻眉开眼笑地跑出来。"什么事?老爷。"
方家老爷指指桌子。"这是谁的?"
周嫂笑得更开心了:"是太太和小姐的。"
太太和小姐?方运生怔了一下。这屋子里自然只有一个太太,一个小姐,可是这怎么可能。她们两个竟然一起吃早餐?"那她们现在人呢?"
周嫂喜孜孜地指指外面的小庭园,方运生放眼看去,那像梦境一般的场景神奇地出现在他眼前。
他不敢信自己的眼睛,一股温热的感觉直冲上他的脑门,连眼眶也湿热起来:"她们在那里……多久了?"他强自地问,但语气里仍旧露出一丝难忍的激动。
周嫂用抹布擦擦手,走到窗前,连她的声音也有些哽咽。"有好几十分钟了啦,我也搞不清楚……老爷,您今天要吃什么早餐?"
方运生没有回答,怔怔地看着庭院中的两名女子。她们坐在庭院里,表情都那么详和——他真觉得这是他有生以来最幸运,也最幸福的一天。啊,铁定是他的祈祷应验了,铁定是——他在天上的妻子不忍他们父女两俩那不堪的折磨,终于显灵拯救了他们挚爱的独生女儿。他不想知道这改变是如何发生的,他甚至连问也不敢问这奇迹是如何发生的。他只想感谢上苍,感谢所有已知的、未知的、存在及不存在的一切——感谢你们,感谢你们释放了所有的痛苦及要仇恨。
"老爷?"
"随便吧。"方运生不自觉地拭了一下眼角。"送到外面来,我想在外面吃。"
"好。"周嫂又笑了,她的眼角同样湿润,转个身准备去做事,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回身:"老爷,有件事我憋在心里好几天了,不知道该不该说……"
"没关系,有什么事你就说吧。"他的眼光还是定在窗外。
周嫂有些紧张地用抹布搓搓手,吞吞吐吐地:"我……也不是很了解啦,不过我觉得小喔,好变了一个人耶。"
变了一个人?方运生点点头。"方掌珠的确是变了个人……"
"这样是很好,可是我老觉得怪怪的……"
"这有什么怪的?"他不高兴了。"掌珠以前只是不懂事,女大十八变,方掌珠长大了,开窍了,这怎么会奇怪?"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说……"
"不要说,我也不想听。"方连生恢复了顽固老儿的本性。他不高兴的挥挥手往外走。"把早餐送到外面来,还有……"他瞪了周嫂一眼。"我不准你在小姐和太太面前胡说八道,知道吗?"
周嫂有点委屈地点点头,等到方家老爷出去之后才嘟起唇,不开心地自言自语:"搞什么,我是好心啊,人家说:"反性、反性"(台湾俗话),反性不好耶,说不定……"她意识到自己说的话,立刻用力拍了自己的嘴几下。呸呸呸,死阿秀,你听听你在胡说什么,乌雅嘴。于是她转身去做自己的事了,只是她的话也落入一直在客厅里坚耳听的男人耳里。
他的表情,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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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这样,你只要轻轻的点上去就可以了,要不然锡会大多,"小安不厌其烦地再教一次,认真的表情像是有个笨小孩的可怜母亲。
方掌珠耐住性子,虽然她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既然人己经在这里了,索性放下心试试看,只是嘴上依然免不了滴咕:"麻烦得要命,怎么那么难搞,到底要怎么弄嘛……"
"耐心一点,以前你是我们之中做得最好的。"
"那都是以前。"
"是啊,撞个车把你的脑袋真的撞坏了。"小安俏皮地取笑她:"只可惜没把你的身材撞得好一些。"
啊,她这才想到这几天她对这臃肿变形的身材居然没什么抱怨了,相反的,当她知道别人看着她并不是因为她的美貌时,心里竟然踏实不少。
"闭上你的嘴。"方掌珠横了她一眼,只是眼里的锐气正日益减少。
"林妈妈过来了。"小安的眼角瞥见那圆胖的身体,她有点紧张。"你不要再惹她生气了。"
方掌珠却抬起头,林妈妈挺得笔直地走过她身边,阅兵似的神态里竟是倔傲她居然有些欣赏起这位小老太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