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愁淡瞥了一眼。
自从重伤醒来之后,辛夷对她的态度变了好多,简直殷勤热切得不像话。
除了君楚泱以外,她压根儿就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对于辛夷的转变,她只觉得他好吵。
阻止不了,君楚泱也懒得再说什么了,放任他那没大没小的书僮去大放厥辞。
「你怎么受得了他?」她很疑惑地问道。简直吵得让人疯掉!
明白她言下之意,君楚泱苦笑。「习惯了。」
「你们在说什么?」辛夷又插上一句。
「说你忠心护主。」这话简直是讽刺!
「那当然!」辛夷沾沾自喜地点头。「还是问愁姑娘识货。」
君楚泱抿着唇,偏开头,状似认真地看着墙上贴的告示,以免一不小心笑出声来。
「你在看什么?」
原本只是想掩饰失态,可这一看,倒也专注起来。
问愁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柳家员外的独生女儿身染重疾,群医无策,征求妙手名医,若得痊愈,必重金酬谢。
「我们的第一个免费客栈,好不好?」君楚泱轻声询问她的意见。
「好。」去哪儿都无妨,只要有他。
「那就这样决定了。辛夷,走了。」
一对璧人携手走在前方,随后追上的辛夷则是喃喃自言:「什么免费的客栈,公子分明是菩萨心肠,又想济世救人了……」
或许是看过太多大夫皆无功而返,柳家人在忧心失望下,对于上门指定看诊的大夫,也就意兴阑珊,不抱期待了。
这就是君楚泱一行人受到冷落待遇的原因。
身为医者,君楚泱相当能体谅病家的心情,也就好风度的没去计较,只是态度平和地要求让他先诊视过病情再说。
半个时辰过去了,柳员外一直在等他整理出结论。「我女儿到底生了什么病?为什么好端端的会意识不清,时而高烧发热?」
「这——」君楚泱眉心微蹙,有些难以启齿。
「到底怎样?没本事医治就快说,别吞吞吐吐的。」
辛夷听不下去,跳出来护主。「喂,你这人怎么这样!有求于人,态度还这么恶劣。」
「辛夷,不许无礼。」
「本来就是。」辛夷低哝。就是这样他当初才坚持要跟出来,瞧,公子脾气就是太好,让人欺负了也不计较。
问愁见他为难,索性自个儿上前一探究竟。
由她眼中,君楚泱知道她已明白个中缘由。
「急着知道你女儿的病情吗?这还不简单,我——」问愁冷笑,当她有这表情时,表示她心情很坏。他明白她是在气柳员外方才对他的无礼。
他不着痕迹地握了握她的手,暗示地轻摇了下头。
问愁顿了顿,才又接续道:「我和君大夫再研究一下就是了。」
「不行就说,反正你们也不是第一个了。」
问愁恼不过,正想开口,君楚泱赶紧将她拉开。
「当心说话,问愁。」他压低了嗓音。
「怕什么?他都看不起你了,你还给他留什么面子?」
「事关女子闺誉。」
「闺誉?」问愁冷讽。「她还有吗?」
「别这样,我知道这毒你能解。」
「君大神医不是很行吗?哪用得着我?」
没错,他是解得了,可药材一时难以凑齐,柳姑娘恐怕等不到那时候,而且这药方一开出来,稍懂医理的人,一看便知,柳姑娘的名声还要不要?
问愁当然也心知肚明,她就是气不过!人家都摆明不给他好脸色看了,他还替人家顾虑这么多做什么?
「他也是担心女儿,你就别计较这么多了。」
「你这是在求我?」她娇媚地挑眉睇他。
君楚泱无奈一叹。「对,是我求你。」
「代价呢?」
「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要——」问愁俯近他耳畔,细说分明。
君楚泱微愕,与她对视,见她笑得分外娇媚,俊颜没来由地染上淡淡红晕。
「要不要随便你。反正她落到这步田地,还不如死了算了——」
「好。」
「什么?」他同意让人死了算了?真难得。他心肠软得一塌糊涂,要他见死不救,简直比登天还难。
「我说我答应你,快去救人。」
看吧,她就说!
「你们讨论好了没有?我女儿的病到底有没有希望?」柳员外等不及,扬声喊道。
「死不了。」她懒懒哼应。「告诉你,今天是看在我未来相公的面子上,否则你女儿死定了!」
「你是说——」柳员外惊喜地张大眼。这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女子,治得了千百大夫都束手无策的怪病?
「要是医不好她,我这条命赔你。」
「是是是!」柳员外不敢再怀疑,必恭必敬地道。「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方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我看三位今晚就在寒舍住下,小女的病还得有劳三位。」
啧,态度差真多。
问愁轻蔑地别开眼,君楚泱则是心无芥蒂地温声道:「那就叨扰员外了。」
「哪里哪里!我这就去唤人准备三间上房——」
「两间就好。」看了眼一脸不爽的问愁,他笑笑地道。「我与未过门的妻室同宿一房。」
咦?问愁愕然望去,旋即展颜笑开。
一头旁观的辛夷,忍不住叹了口气。
谁说问愁姑娘强势?依他看,才怪哩!她分明让公子给吃得死死的。
说也奇怪,明明一个刚烈,一个温和,可刚强烈性的那个,却让性温淡和煦的人掌控了所有的悲喜。
看来,问愁姑娘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公子哦� �
私底下,问愁与君楚泱曾谈过关于柳婵媛的病情问题。
说病,其实并不正确——她是遭人下了毒。而下毒之人,八九不离十是毒郎君,因为这毒是来自毒郎君的独门媚药。
这是属于慢性媚药,可长期潜伏于女体,每隔一段时日,就必须与下毒者交欢以得到舒缓,但是毒郎君前阵子已死于她手下,无人给予慰藉,毒性一发,也就成了这副神魂不清、浑身闷热火烫的模样了。
依柳婵媛的脉象看来,此毒已存于体内有一段时间了,这也就是君楚泱无法畅所欲言的原因。
他为人厚道,顾忌着女子名节,这点让问愁相当的不以为然。
贞节早就名存实亡了,还顾忌什么?
可君楚泱却坚持,凡事等柳婵媛清醒后再说,毕竟这是何等不名誉的事,她一定不希望让人知道。
数日后,柳婵媛服下了问愁调制的丹丸,人已恢复神智,明白他们已知晓内情,果然羞愧地要求他们保密,并且告诉他们,她是在逛庙会时,遇到了毒郎君,被他百般调戏,是夜又潜入房中意欲求欢,她不从,他便向她下了媚药,她只能被迫含泪受辱。
君楚泱为人仁善,同情她的遭遇,自是应允了她不会告诉任何人。在他的坚持下,问愁也只好不甘愿的同意。
柳婵媛看得出来,问愁是相当倔强的人,一旦答允,到死都不会反悔,而君楚泱就更不用说了,有了他们的承诺,她也就放心了。
待了三、五日,确定她已无恙,君楚泱本欲告辞,但柳家父女为表谢意,强力挽留招待,盛情难却下,只好又多待了一阵子。
柳氏父女对他们相当礼遇,待之如上宾,成天吃饱睡好,把辛夷的性子都给养懒了。
由柳员外的书房离去后,君楚泱踩着月色,一路缓步回房,脑中一面思虑着柳员外方才对他说的话。
碍于他与问愁的婚约关系,柳员外不好明说,但言谈之中已有许婚之意,他已婉转辞谢,看来此处是不宜久留了,找个机会,得向柳家辞行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