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香云点头送他出房,还不忘叮咛道:「浩月,切记不论她说什么,你都要依她,绝不可和她冲突。」
「我知道。」他拍拍爱妻的脸颊,很替她感到委屈。为了和他在一起,香云不知被人骂得多难听,尤其是锦凤当年毫不留情地辱骂,她百般忍让、丝毫不回嘴,也不辩解,此等的委屈,他看在心底真是心疼。
龙浩月穿过花园走过回廊,踏进书房。
龙锦凤本在看墙上字画,听见声音转过身子。
她身着大红绸衣,长发扎成一条辫子,简单俐落的打扮,双眸炯炯地凝视龙浩月,声音清亮地响起:「看来你过得挺好,丰衣足食。」
「姊姊,」浩月恭敬地抱拳作揖。「姊姊请坐。」
「不必了。」她冷淡地睨着他。「我就单刀直入,挑明了说吧!」她严肃地正色问道:「你可曾上过终离山?」她观察着弟弟的脸色。
他闻言大骇、神情骤变,傻了半晌才猛然回道:「没有。」
「没有?」但他的神情可不像。她逼进一步又问:「那么你可认识白雨荷?」
这名字叫他几乎双腿发软、就地崩溃,他强自镇定,声音却泄漏他的心虚,身躯抖颤着、眼神闪烁地回道:「不认识。」
「不认识?」他的表情苍白得吓人,龙锦凤心痛地望着俊朗的弟弟,他真这么糊涂、这么可恶、这么丧尽天良?她厉声喝问:「你回答我,老老实实回答我,当年我没借你银两帮那女人还债赎身,你是怎么解决的?你如今飞黄腾达又是从何得来的?你给我说个清楚!你怎么办到的?」
「我……我劫了虎门的镖局。」
「凭你的功夫?」她冷笑道:「你说谎也打个草稿。」
「姊……」
龙锦凤趋前直瞪他,字字清晰、疾言厉色道:「你不说是吧!那我替你说,你原是要劫下镖局,但你失败了,负伤逃上终离山,你本来该死的,白雨荷救活了你;你原该报答人家,却因为贪她家银两回来赎葛香云,所以你杀了他们一家三口,然后拿他们的银两逍遥快活,我说的可对?」
为什么?为什么姊姊会知道?龙浩月自知瞒不过了,羞愧地跪下,低着头哽咽道:「我不想的,我身不由己,我真是走投无路才会……」
「混帐东西!」龙锦凤怒不可遏,上前摔了他一掌,骂道:「你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你干下这等泯灭天良的事,还妄想可以只手遮天吗?为了那个女人,你竟然可以昧着良心杀害三条人命!为了那女人,你竟然可以恩将仇报,你的理智、你的良心在哪?你以为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吗?人在做、天在看,你没听过报应吗?你不知道因果吗?那狐狸精把你的心吃掉了吗?」
她骂得脸红耳赤、浑身发颤、头昏眼花,她气弟弟的糊涂,又后悔当初放任他不理,更怨那葛香云害了她弟弟。
「你听过『老天有眼』这句话吧?」龙锦凤又道:「你杀了白雨荷,谁知因缘际会下让大哥救了她,你害死白氏一家,大哥却无心地教会她龙家全数武功,让她来复仇。」
龙浩月听了既震惊又意外,整个人瘫在地上,脸上惨白。
「不可能!怎么会?哪有这样巧的事?」
「白雨荷没死,她要来杀你,还要杀葛香云,用咱们自家的武功,杀你去祭她父母。我和大哥一直以为她要杀的人是名叫王逵的男子。」龙锦凤难过矛盾地说道:「我和雨荷甚至结为姊妹。弟弟,你害得我也成了不仁不义的人了。」因她欺瞒了雨荷「王逵」的真正身分。
龙浩月六神无王,已经说不出话。
龙锦凤又说:「我和雨荷交手过,她天资聪慧,还有必死的决心,她的武功早在我们之上,大哥有心帮她,甚至将龙氏宝刀赠她,大哥如果知道她要拿那把刀来砍他的亲弟弟,不知会有多难过、多伤心。」锦凤哽咽道:「你早已伤透大哥的心,如今又陷他于不义,他情何以堪?自小你便被娇宠惯了,我和大哥什么都让你,没想到反而放纵你,让你成了这样任性自私的人。」
「我并非真心想害白家,我只是无路可走,我对香云情难自禁,你不懂爱情的力量……」
「爱情?」她悲苦地骇笑起来。「多么好的理由,为了一句爱,就可以不理旁人受的伤害、恣意妄为吗?为了爱情,你伤了亲人的心害了他人的命,我是不懂,我不懂你还算个人吗?像你这样恩将仇报、泯灭天良的人,我该大义灭亲、亲自了结你性命,好过你死在他人手里!」
龙锦凤高举手掌作势要劈他,没想到门外扑进一人。
「不要!」葛香云挡在龙浩月身前哭道:「别!是我害了他,是我造的孽,是我!都是我,姊姊杀了我吧!一掌劈死我吧!」她躲在门外全听见了。
「对,对极了!」锦凤怒目狠骂:「就是你这祸害惹的,我杀了你!」
葛香云闭上眼,心甘情愿地奉上颈项,龙浩月忙拉住姊姊的手。
「不要啊!姊姊!不关她的事,香云根本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她是无辜的啊!」
「不,浩月,你让她杀我。」葛香云潸然泪下。「我竟害你干下这等伤天害理的事,都是我,都是我害你……」她泣不成声道:「你本来是多好的人,你本来过得多单纯幸福,你那么善良,却不得不为我杀人,你一定很痛苦,怪不得你这些年老作噩梦、郁郁寡欢,全是我害了你……若没有我,你们一家和乐,那救你的女孩也一家安在,可这世上因着我,竟毁了两个家庭,我罪孽何其深重,就让我死好了……」
「我成全你。」龙锦凤推开弟弟,抓住葛香云。「我毙了你这个害人精!」
「不要!」龙浩月拼死挡在香云面前。「我们俩都该死,既然要杀,就连我一起杀,她死了我也活不下去,干脆由姊姊提着我俩的人头给白雨荷!」
锦凤听得心都碎了,她松开葛香云,疲倦憔悴地踱至椅前瘫坐下来。
「我该怎么办?就算我杀了你们,白雨荷的父母也活不过来,但我不杀你们,这世上还有天理吗?浩月,你难道以为姊姊真忍心杀你?你以为姊姊心都不痛吗?姊姊若真要杀你,怎么还会来跟你通风报信呢?」
龙浩月和葛香云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真是冤孽。」龙锦凤心灰意冷地叹道:「葛香云,我们龙家上辈子肯定欠了你什么,今世要被你这样折磨,真是孽缘。」
再怎么说,犯错的是自己的亲弟弟,不相见是一回事,袖手旁观看他受死又是另一回事,天下间有多少人真能做到所谓大义灭亲。龙锦凤就做不到,这件事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干系,她内疚当初没有帮助弟弟赎葛香云,要不这伤天害理的事也不会发生。
龙锦凤嘱咐弟弟尽快打点好庄里事项,将佣人发落归乡,该清理的生意尽快解决掉,然后远离银凌县。
至于白雨荷,她会想办法拖延几天。
龙浩月闻言和香云跪着直谢姊姊大恩,悔恨地泪流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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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龙浩月一连几日奔波县里各个往来的商家,将托卖的商品交割清楚。
这日当他和一夥商贾在街上茶楼商讨议价时,雨荷适巧经过。
她戴了斗笠,笠缘滚了白纱遮住她的脸,原先她足不出户,然而今早听闻店里掌柜无意间提及明日是当家的生辰,雨荷因感念锦凤待她如亲生妹妹,又为她的事奔波忙碌,故特意上街想选个礼品庆贺她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