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着桌子,笑得连桌子也抖动起来。多可笑啊!段家防了半天,终究逃不过命运的摆布。
但他偏不让预言成真,无双冷冷一笑。
也罢!就把大理还给段家吧!
而他自己另有去处。
"朱华,取纸笔来,我要写信给蔚谦。"
看完由无双送来的信笺,云朗对于无双的意图毫无所知,上面只有时间地点,并无其余言语。
他对楚苑泱说:"司徒无双约我单独会面,去或不去?"
"当然要去,并且要解决司徒无双的性命。"
对于楚苑泱的提议,云朗大吃一惊:"杀了他?"
"大理军队需要司徒无双,没有司徒无双的调派,大理军队根本无所适从,这一点我们都已经明了。所以为了永绝后患,我建议杀了司徒无双。"
"可是,司徒无双跟我毕竟有数年的友谊。"
当然不仅只有友谊,云朗心虚地别开眼睛。到了这种地步,他还是念着对无双的旧情,所以即使楚苑泱要先灭了无双带领的三万人,他也持反对的意见,不肯危害无双的安全,更不想要逼他走上绝路。
"大人,你若在意宜州上万的百姓,就不该顾念旧日结交之情。我建议刺杀司徒无双。"
"苑泱……"
"云朗,想想你的未婚妻,想想那些被斩首后丢出城外的弟兄,里面有许多我患难与共的好兄弟,这些都是司徒无双的命令。司徒无双一日不除,便会在有生之年继续危害宜州,危害大宋的百姓。"
想到那些被杀害的士兵,楚苑泱激动得红了眼眶,他入军队多年,有多少至交好友在其中,却被司徒无双一个接一个的杀害。
苑泱说的都是实话。
只要自己在宜州的一天,无双还是会试图攻打,自己一个人却要连累众多百姓,云朗自觉罪孽深重。
也罢!就让这件事有个了结吧!
云朗提笔,写下允诺会面的回信。
无双早就到了,这是他们初次会面的地方,花了半天的时间上山,云朗不了解无双为何要约在这个远离战场的地方。
他直立在湖边,身上依旧白衣胜雪,只是他没有了那顶纱帽,也失去了对周遭一切平淡如水的感觉。
看着云朗慢慢走近,无双的双眸渐渐映上光采,他终于又再见到了他,云朗就如他每日梦中一般站在他的身前,如此靠近,却又这幺遥远。
"你来了。"无双的盈水双眸,直直地看着云朗。
他的心已死,所以映在他眼中的情感,犹如这潭湖水般冰冷。
"还是一样,一坛酒,你最喜欢的女儿红。"
云朗右臂一展,一坛十升的酒坛越过五丈的距离,稳稳地落在无双的手上,他打开喝了一口,然后将酒坛往湖中丢去。
"这是最后一坛酒,从此我们恩断情绝。"云朗严肃地说。
"你我早已情绝。"司徒无双淡淡地回话,在云朗写下那张信笺时,他们所有的感情早已断绝了。
"我们皆为男子,且我身有职责。"
"为了礼教,你就宁可硬生生舍下对我的情感?为了职责,你宁可娶一个你不爱的女人?云朗,你果真不愧为一夫当关的好汉子,刻骨铭心之痛你感受不到?还是你之前根本是一片虚情假意?"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原谅我无法做不可告人之事。"
无双气苦,他无言以对。
云朗还是如此顽强,对自己没有一丝歉意,只有满口的大道理。
他真不该心中怀抱希望,以为云朗会对他有任何情感的表示。
无双缓缓转身,步向湖边,他背对着云朗,似乎等待什幺。
但云朗没有一丝毫动静,这让司徒无双又回转过身,在这转身的同时,他听到了他等待的声音。
云朗的长剑出鞘,破空而过,毫无预警地刺向他胸前,长剑入肉不过一寸,云朗的剑直直抵在无双胸口,似在犹豫。
无双抬眼,不带任何情感的看着云朗。
你要杀便杀吧!无双的眼睛告诉云朗这句话。
云朗的手发颤,杀?不杀?
四周寂静无声,肃杀的秋色环绕着他们,这是他跟无双相识相知的地方,他狠得下心?
过往的回忆一幕幕在眼前闪过,但最后停留在心中的,是宜州城外尸首成堆的景象。
"抱歉。"
云朗一使力,长剑狠狠地穿过无双胸口,他拔出长剑,点点的鲜血洒在雪地上,形成鲜明的对比。
无双没有发出任何痛苦的声音,他仅是直直地倒了下去,鲜血从伤口不停涌出,染红了他的衣服。
他倒在地上,脸上没有痛苦的神情,反而看着云朗,唇上缓缓勾起一个微笑。
云朗无情地看着他,这一剑已经把他们过去的一切统统斩断了,在最后一刻,他选择把无双当敌人看待。
他会站在这里,看着无双走完他生命最后一段路,这是他所能留给他的最后一丝情意。
无双一直微笑着,他决定就这幺微笑着死去,即使伤口再痛都不皱一下眉头,让云朗在日后回想起他时,留着他这一个笑容。
"不要笑了!"
云朗一句话冒出口,他生气地握住拳头,无双没发现自己正在大量出血,正一点一点的死去吗?
这生死攸关的时候,他笑什幺?
无双还是笑着,但笑容越来越小,他的伤口已经严重地让他无力再维持笑容。
"谢谢……"一个若有似无的声音之后,无双头一偏,惨白的脸上失去所有生气。
"双儿?"
看到这景象,云朗往前一蹲,伸手探无双的鼻息,当发现微弱的气息后,松了一口气。
这种反复的心情让云朗痛苦,决定杀死无双的是他,现在想救无双的也是他。
他将无双抱在怀中。
"双儿,你要我怎样?我不能救你啊!让你活在世上,只会再荼毒百姓、危害我大宋子民,如果救你,我该如何面对死去的百姓?"
云朗抚摸无双的脸,好冷,无双在渐渐死去……这个想法让他打从心底觉得冰冷。
也许,无双不会再醒过来了……
云朗没有任何动作,他只是抱着无双,心里想着今后自己不知该如何苟活下去,他杀死了他这一生中最爱也最在乎的人,从此他的心上会永远淌着鲜血,每一天活在痛苦当中。
他该怎幺办?
无双在昏迷中痛苦得发出呻吟。
云朗更加抱紧他:"双儿,我陪着你到最后。"
他喃喃地说,为自己没有下手更重一些而生气,如果他可以再放重一些,无双就不会在死前挣扎了这幺久。
补上一剑,让无双痛快的走?
不,他再也下不了手了。
在云朗自责不已的同时,无双的衣袖中掉落一封信笺,他惊觉上面是自己的名字,这是一封无双写给他的信笺。
摊开一看,无双娟秀的字映入眼中。
云朗足下大启:
反目成仇至此,已是难解。
宜州粮草已竭,大理军心浮动,欲夺回宜州正是良机。击退大理首先应将在下击毙,使大理无心恋栈,或挟为人质以交换宜州一城,以大理段炎问重视在下的程度,相信此事定能成功。
今日一会,无双抱必死之心,今生无缘与君相守,无双不愿苟活,宁死于足下之手,也无心抱憾度此余生。无双不悔此役,只恨未能身为女子,与君白首到老。
但求一死,多谢成全。
愿君今后平安喜乐!
无双草
无双早就知道他今天是来杀他的!
或说无双是特意安排这个约会,让他了结他的生命。所以他不逃不躲,任由他刺了那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