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可能是巧合吧。"
"或许是长得太丑,那些倒霉的驸马爷们宁死也不愿意娶进门,只好真的去死了;要不然呢!就一定是天生克夫,来一个克死一个,她的嫁妆不知道有没有附赠棺材,有备无患嘛……"
楚苑泱一路说下去,他是个练武的粗人,口无遮拦,把有关这个公主的流言统统说了出来,让云朗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楚苑泱以为云朗也怕了这个倒霉公主,所以更加得意地刺激他:
"只怕这天成公主害死的人,比你杀过的人还多。皇上也真是残忍,一直替她订亲,不是危害苍生吗?"
"住口!"
云朗想的根本不是这一些,他蹙紧眉头,忍无可忍地怒斥楚苑泱:"你再多一句,我就把你压下去打八十大板!"
楚苑泱悻悻地回他:"不说也罢!我是替你担心,没料到好心没好报。"
他很快离开安抚使官邸,留给云朗清静。
云朗脑袋当中不停地回想无双所说的话:"无双是不祥之命,所以无法见容于段家。"
当时他还不相信,怎幺能因为自己不能控制的"命",就抹煞掉这一个人存在的价值?
可是看到今天楚苑泱嘲笑天成公主的模样,一个具有不祥之命的人,果然会沦为世人的笑柄,成为茶余饭后闲聊的话题。若是他自身不幸,别人不过笑笑,若他周遭的人倒霉,不论因果,帐会一律算到他的头上。
"这是什幺道理!双儿竟然要以女子的身分过活,就因为他生不逢时?可那不是他能决定的啊!"云朗叹息出声。
自从他知道无双的身世后,就不断地思索无双的处境。他是一个天底下最可怜的人,因为"不祥"两字,抹煞了他身为王室的尊荣、身为男子的本质。
他想见无双,不过才分开一天,他就想回到他的身边。
不论无双是不是女子,只要看到他的笑容,云朗的心中就充满安慰,因为他实在太寂寞了。
在思念无双的同时,云朗开始揣测天成公主会是什幺样的女子呢?她可能也为了自己的命运而终日愁眉不展、郁郁寡欢,就像无双一样。
想起那张寒如冰雪的容颜,那深深拧着的眉,让人又爱又怜的自卑话语……云朗心中又是一震,他怎幺会有这样的心情来想无双呢?
他们已经约定要做一生的知己,他不应该再有同样的心情。他此生的伴侣已经被这道圣旨所安排,一个娇贵公主将会远从北方来下嫁于他。
她应该也是受流言所困扰的可怜女子。想起这一点,云朗心中就起了移情作用,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女子,有了爱怜的感觉。
大理二王爷段炎问五十大寿一宴,足足花了五个月的时间筹画。自各地搜寻名厨掌理寿宴的菜色,也广邀各国的重要人士与会。当天王府中席开上百桌,宾客挤的王府犹如庙会般热闹。
无双破例参加这场寿宴,在朱华的细心安排下,他穿着女性的衣衫,服饰简单、气质高贵,让人一望可得知他尊贵的身分。
今天,他是大理第一才女--司徒无双。
坐在首位,无双只觉得不自在,他知道段炎问,也就是自己的父亲想要将他介绍给大理的百姓,可是他这"大理第一才女"的面纱如果被戳破,将会比在云朗面前承认自己是男子还要让他难堪。
无双不安地低着头,脸上的面纱也随着他的低头而低垂。
段珩从旁抬起无双的脸,却被无双推开。
"段家的子弟,不可以这样畏畏缩缩的。"段珩缩回手,解释自己的行为。
谁是段家的子弟?
无双眼睛发出寒剑般的光芒,别过脸去,甩开段珩的掌握。不过他的确听段珩的话把头抬了起来。
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论多难堪的场面他都能撑得过去。
"不对我叙叙旧?"
无双无言。
"我们兄弟难得相逢,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谁跟你是兄弟?
无双想起十二岁时,他好不容易要求父母让他跟着段珩上学堂,许多人看他长得漂亮,便想调戏外表为女子的他;段珩为此跟人大打出手,弄得谣言满天飞,说无双是段珩的禁脔。无双也不敢辩解,更不敢自称是段珩的弟弟,便自愿离开学堂从此隐居起来。
说来说去,这些亲人不爱他则罢,一爱护起他,便是一场灾难。
总之,他不想再与段家扯上关系。
"子曰:'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我无意失言。"无双冷淡地说。
"喔!可是孔老夫子也说过:'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你怕失言,我怕失人,那可怎幺办才好?"
无双瞪了微笑的段珩一眼,而那位大理第一美男子展露了足以让现场女子为之疯狂的迷人笑容。
当然,这对无双是无效的,从小段珩就俊美,他早已看惯。
"无双,放开胸怀过日子吧!你无须这幺怨天尤人。大家疼你照顾你,不要把自己想得这幺卑微。"
段珩像一位兄长一般的劝告他,但发现无双别过脸去,他知道自己的话无双听不进去,只得无奈地苦笑。
忽听弦管丝竹之声大起,段炎问率了一班将领进入大厅,个个威武雄壮的跟在他背后;带头的段炎问也丝毫不逊色,高壮的身材,威严的气度,精明干练的眼神扫视全场。
所有的人起身相迎,段珩起身带头鼓掌,爱戴自己父亲的情感毫不隐瞒的呈现。一瞥眼发现无双没有起身,段珩用力扯他的衣袖,但无双没有理他,端坐在座位上没有丝毫动弹,在一片拥戴的掌声当中,格外特立独行。
此种公然藐视的情状,姑且不问父亲的感觉,对底下的人是一个最恶劣的示范。但段炎问顾虑的显然没有段珩多,他走到无双跟前,笑得喜悦万分:"双儿,你来啦?"
无双这才站起身,行了个礼,压低声音:"王爷。"
"别叫王爷!"段炎问有些责怪地说。
"将军。"无双改口。
段炎问看无双还是一副疏远的样子,无奈地摇头:"我想把你介绍给大家,好吗?你突然出现在我的亲信当中,军队中许多人都对你的身分好奇,我想也是该介绍你给他们的时候。"
"希望是以大理第一才女司徒无双的身分。"
"你不想回归段姓?"
"前大理王亲自下令不许我姓段、终身以女子姿态为生,现不过辞世两年,王爷就要公然抗命,对王室如何交代?"无双声音细微,这些话只落在眼前的段炎问跟身旁的段珩耳中。
前大理王自然就是段炎问的父亲,亦是无双的祖父。无双自幼就没有见过祖父,但知道他是个极端迷信之人,对相士所说深信不疑,若不是有父亲的力保,说不定他早已经被杀或放逐外地。
"无双,你怎能这样对父亲说话?"段珩轻声责备无双,却被他锐利的眼神回视。段珩心中一凛,其实无双比他更像父亲,有种不怒而威的气质,这一点是太过温文的他所比不上的。
"双儿,你说得对!只是苦了你了,我们要怎幺编造你的身世?"
"……就用小王爷编出来的那一套说词好了。"
段炎问不再坚持,他走上主位,宣布宴会开始。而之后,段炎问也果然用段珩的说词向大家宣告,奠定司徒无双这个女子出现的合理性。
一片热闹的气氛之中,无双才过三道菜便想起身回房,段珩忙拖住他:"菜色你不喜欢吗?这幺快要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