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琅木然凝立着,嘴唇紧抿,眉峰因痛苦而纠结。
「他终于还是决定离开了。」桀琅深深叹息。「擎天说得没错,将他强留在我们身边,只有徒增他的痛苦而已,他这一走,是为了我们每一个人好。」
若若埋在相思的胸前嘤嘤啜泣着,相思圈住她,轻声抚慰着。「若若,别伤心,擎天那封信不只是留给桀琅,也是留给妳的,他心里必定也是在乎妳,所以才会选择离开,若若,妳或许是擎天这一生中唯一的女人,我想他的心一定有一半也是爱着妳的。」
若若抬起湿濡的脸庞,怔怔然地看着相思。
相思替她拭去眼泪,轻抚着她的背,目光凝视着桀琅。
「我相信擎天与我们尚未缘尽。」桀琅盯着纸上的字句,百感交集,缓缓说道。「所以,他一定会回十渡找我们。」
七年后
四个孩童围在一棵枣树下,而三个小男童又围着唯一的小女童嬉玩着。
「欲梅,妳想要几颗枣子,我去摘给妳。」六岁的石豫让童稚地央求敖欲梅给他这个机会。
七岁的敖欲梅拉着双生哥哥敖欲雪的衣角,很认真地想着自己要几颗枣子。
和石豫让同龄的桀紫穹抬起头看着结满累累枣子的枝枒,皱了皱鼻尖说:「何必问欲梅,你能摘多少就摘多少呀!」
欲梅格格地笑起来,软软甜甜地说:「是啊,豫让,你摘多一点,咱们大家一起吃。」
紫穹突然扬声大喊。「豫让,我们来比赛吧,谁摘的枣子多,今天欲梅就嫁给谁。」
「好,你不把桀琅叔让给我喊爹,我就跟你抢欲梅。」豫让一蹦而起,飞快地攀住树干爬上去。
紫穹不甘示弱,也迅速地爬上枣树,两个人自幼攀爬惯了,都练就了一身爬树的好本领。
「你干么不找敖倪叔当你的爹,老是要抢我的爹。」紫穹一面将枣子放进衣兜里,一面对豫让大喊。
「敖倪叔已经有欲梅和欲雪了,你何必那么小家子气,多我一个人喊你的爹也不行!」豫让气冲冲地喊回去。
「懒得理你。」紫穹吼叫着。「你老是要爹、要爹的,偏要惹得若若姨伤心才高兴吗?」
豫让抿着嘴,哽着声音。「你根本不懂……」
「你们别一天到晚吵这个了。」欲雪在树下喊着。「你们两个真烦,每样东西都要争,再这样吵,我叫欲梅都别理你们。」
欲雪每回想阻止他们的争吵,唯有用上这招效果最好,果然紫穹和豫让都噤声了,两个人都兜了满满一衣襟的枣子跃下树来。
「要不要数一数?」豫让问欲梅。
欲梅乌黑的大眼睛里闪动着无忧的光采,她看了看紫穹,又看了一眼豫让,笑盈盈地说:「别数了,上一回嫁过紫穹,干脆公平一点,今天就嫁给豫让吧。」
豫让欣喜地睁大眼睛,紫穹则嘟起嘴抗议。「怎么不早点说,害我白摘了这么多枣子。」
欲梅掩着嘴轻笑,年纪虽小,心里却已喜欢这种被重视和争夺的感觉了。
「带回去给我娘吧。」欲雪说。「让我娘腌成蜜枣来吃。」
没人有意见,四个孩子蹦蹦跳跳地回去了。
敖倪躺在暖炕上,欲悔偎在他的怀里,攀着他的颈子说些童言童语,只要能逗得敖倪发笑,欲梅就会开心得抱着敖倪猛亲。
丹朱、相思和若若围着桌子整理、腌渍着几个孩子带回来的枣子,丹朱望了敖倪和欲梅这对父女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看欲梅这样黏着敖倪,实在忍不住会吃醋呢。」丹朱苦笑着说。
相思抿嘴一笑。「幸亏我和若若生的都是儿子,没有那种烦恼。」
「就算我生的是女儿,也不会有那种烦恼。」若若自嘲地笑道。
丹朱和相思都听得出若若言下之意,一时不知如何接口。
当年,擎天离开他们,独自远走之后,若若才发现自己有孕,她是在惊奇和狂喜的心情中生下豫让,但随着豫让的年龄渐长,开始吵嚷着要爹时,她就对当年的冲动感到后悔了。
等了七年,擎天根本不曾出现过,若若甚至怀疑,擎天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了。
见若若又陷入了沉思,丹朱急忙将她游离的神志拉回来。
「若若,别又开始胡思乱想了,桀琅对豫让视如己出,给豫让的爱不比紫穹少,别想那么多。」丹朱说。
「是啊。」相思笑着接口。「欲雪、欲梅、紫穹每个人都只有一个爹,豫让却有两个,很幸福呢!」
若若微微一笑,她也知道因为擎天的缘故,敖倪和桀琅对豫让都付出不少关爱和疼惜,豫让确实是很幸福的。
欲雪从门外进来,刚脱下外衣就扑向丹朱,搂着她的腰贴心地问:「娘,要不要我来帮妳?」
丹朱笑着拧了拧欲梅的腮帮子。
「不用你来捣蛋了。」朱丹见他只有一个人,便问:「紫穹和豫让呢?」
「他们和桀琅叔在鹿园里。」
「噢,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回来了,不等等紫穹和豫让?」相思问。
「豫让又在闹着桀琅叔喊爹,紫穹气得又和他吵了起来,我瞧着无聊,所以先跑回来了。」欲雪边说、边捱着丹朱坐下。
若若的眼睛黯淡了下来,她拭净了手,转身走出去,匆匆丢下一句。「我去看看。」
「我也去,紫穹真是不懂事,数了几次还是不听话。」相思跟着若若走出去。
鹿园里。
豫让死命抱着桀琅的大腿,而紫穹则是死命地想办开豫让的手。
「你别缠着我爹,快点放手!」紫穹气急败坏地嚷。
「让给我几天……」豫让和紫穹拉锯着,一张脸胀得通红。
桀琅无奈地叹口气,两手分别将他们抱起来,分坐在他的手臂上。
「小鬼头,你们闹够了没?」桀琅看着豫让酷似擎天的眉眼,心想这豫让不只容貌酷似擎天,就连个性也如出一辙,简直拿他没辙。「为什么非要喊爹不可呢?你有你的爹,这个称呼是不能乱喊的,明不明白?」
「桀琅叔老是说我有爹,可我的爹呢?什么时候才见得着?」豫让穷追不舍。
「我也想知道你爹现在怎么样了,可他不出现,桀琅叔也没办法。」桀琅把他们抱上高高的木桩,各分置一边,揉了揉他们的头警告着。「不许再吵也不许乱动,等我把事情做完再一起回去,乖乖在这里等着,要听话。」
桀琅转身走进鹿园。
「你再这么烦,总有一天我爹就不再疼你了。」紫穹故意吓唬豫让。
豫让觉得委屈,眼泪就一颗一颗掉下来。
「你又哭!」紫穹夸张地拍着额,不耐烦地说。「你知不知道你连哭都很烦人,欲梅不喜欢男孩子哭的,你忘记了吗﹖」
「桀琅叔……就这么不愿意当我爹……」豫让断断续续地抽噎着。
「我爹说不能让你乱喊,万一你的真爹来了,说不定会生气啊。」紫穹试着解释,但豫让仍抽泣个不停。
暮色中,紫穹忽然看见一个陌生的人影自斜阳中朝他们缓缓走来,虽是陌生人,紫穹却觉得这个人很眼熟。
这个陌生人正是石擎天。
「小弟弟,这里的园主在吗?」擎天含笑问紫穹。
「你找我爹呀?」紫穹答,豫让擦着眼泪,好奇地抬头看擎天。
「你爹?」擎天愕然,看着眼前这对小男孩,心里揣测着谁是敖倪的儿子,谁是桀琅的儿子,当仔细观察着眼泪汪汪的男孩子时,他的心忽地一恻,怜惜之情油然而生。「你们的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