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扬古一听,心立刻沉了一半。
侍卫退去后,齐王缓缓开口:「大将军此次率领大军攻魏,大胜归来,寡人十分欣喜,不知该如何犒赏你们父子两人才妥当……」
「大王--」齐王身边最得宠的田相国起身揖道:「房少将军文韬武略,英姿勃发,是齐国难得一见的武将之才,也是临淄城中许多少女倾慕的对象,此次凯旋回国,诸位大臣想必已积极想得房少将军为婿,臣以为,大王若欲为三公主择一良配,房少将军正是最佳的人选,多少人求皇室之女不可得,大王藉此机会赐婚,比犒赏钱财更具意义呀!」
齐王听了哈哈大笑。
「寡人正有此意,田相国将寡人的心思都说出来了。」
房扬古像跌进了冰窖里,听着这一对君臣一搭一唱,整座大殿鸦雀无声,就等他磕头谢恩了。他深吸一口气,跪了下来,声调平板地回答--
「多谢大王错爱,臣以为当今之世,七国争立,我齐国刚刚才战胜魏国,正是兵马最疲弱也最分散之际,各国无不虎视眈眈想趁虚而入,臣--目前忙于带兵,恐怕无法分心,请大王收回成命。」
房扬古话一说完,齐王的脸色蓦地阴沉了下来,田相国急忙掉过头愕然地看着房扬古,众臣更加惊诧不已。
大殿内突然安静得出奇,静得没有人敢出声。
齐王强捺住怒气。
「子女的婚姻大事全凭父母作主,你父亲早已应允寡人这桩婚事,你也就别推辞了,带兵是一回事,成亲是一回事,怎能混为一谈呢?」齐王灰白着脸。
「大王,魏国平定之后,臣练兵数月便又要发兵攻打赵国,一赴战场生死难卜,臣请大王还是收回成命,臣不想耽误三公主的青春。」房扬古低着头,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
众臣听了无不哗然,纷纷把目光投向齐王气得惨白的脸上。
齐王哪能忍受这般羞辱,气得拍案怒斥:「你说的都不是理由,唯一的理由就是不领寡人的情!」
房扬古咬了咬牙,料准自己就算抗命,齐王也不至于取他的性命,最多是难逃一场刑责罢了,他决定放手一搏。
「臣不敢,但为了三公主的幸福着想,还是请大王收回成命。」
众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都在心里嘀咕着--房扬古这回完了。
齐王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他突然仰天大笑,指着房扬古大骂:「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寡人的赏赐你竟敢抗命,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我看不必等到上战场,今天你就要死在寡人的手里!」
房扬古微微一震,如果齐王因此而杀了他,那么就和昏君没什么分别了,为这样的君王卖命,实在也不值得,他淡淡一笑,傲然不语。
田相国吓得冷汗淋漓,他很清楚,如果齐王当真下令杀了这个刚立大功的少将军,民心必会动摇,慌忙跪下替房扬古求情。
「大王切勿动怒,房少将军年轻气盛,说话虽然不够得体,却是为了齐国屡建大功的功臣,大王可以施以薄惩,但却不能杀了他呀!」
田相国的话提醒了齐王,为了顾全皇室颜面,他非挫挫房扬古的锐气,逼他就范不可。
齐王一声喝令。「来人,把房扬古揎出去,脊杖四十,关入大牢!」
房扬古早已料到会有这种结果,一派轻松地站起来,不等武士上前擒拿,径自转身大步走出大殿,然后在丹墀前跪下,几名武士拥了上去,七手八脚地将他捆绑起来,两枝三寸厚的木棍在他背上霹哩啪啦的打了四十下。
头二十下,房扬古还能咬牙硬撑,接下来的二十下,他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痛得失去了知觉,连怎么被拖进土牢的都不知道,当他在一阵剧痛中痛醒过来时,才昏昏沉沉的发现自己已趴卧在潮湿、阴暗的士牢里。
他轻轻一动,背部就有如火灼般的热辣辣的疼痛着,他倒抽几口气,胸口更加痛得难以喘息。
他趴在霉气很重的乱草上,勉强环顾着四周,士牢很狭小、阴湿、不见天日,让他分不清是什么时辰,也不知道自己到这里有多久,他苦笑了笑,说不定自己熬不过,就要命丧于此了。
「吱呀」一声,牢门被推开了,走进两名丫鬟来,他痛得看不清楚她们两个人的模样,只隐约感觉到两个丫鬟正轻轻剪开他的衣服,不知在他背上涂抹什么汁液,然后用干净的布一层一层的裹好。
其中一个丫鬟捧着温水喂他吃了几颗药丸,轻声对他说:「房少将军,吃了这药,你的伤会好得快些。」
房扬古觉得奇怪,虚弱地问道:「妳们……是谁派来的……」
「三公主。」两人齐声回答。
房扬古愣了愣,不再出声。
两个丫鬟自顾自的说着:「三公主十分帖记房少将军的伤势,所以命奴婢送些宫里极好的止血药来,顺便要奴婢来看看,大王有没有把房少将军打坏了。」
说完,两个丫鬟便格格地笑了起来。
「替我多谢三公主的好意,只可惜……房扬古消受不起。」他闭上眼睛,平淡地说。
「齐国上下,恐怕只有房少将军消受得起。」一个丫鬟顽皮地笑说着,然后蹲下身来,仔仔细细看着房扬古的脸,松了一口气后说道:「幸亏没用黥刑,三公主特别交代奴婢,不能让房少将军的脸受到一点损伤,否则就可惜了。」
丫鬟的话让房扬古听得很不舒服,他可不希望沦为三公主的宠物。
「两位的差事办完,可以请回了吧。」他冷冷说道。
丫鬟对望了一眼,讪讪地离去。
清凉的薄荷药油渐渐疏散了房扬古火灼般的痛楚,他迷迷糊糊的睡着,昏睡中,感到有人搬动他的身体,他吃力地睁开双眼,看见几名陌生的侍卫悄悄地将自己扛出土牢,尽管侍卫尽可能小心搬运他,但细微的震动仍让他痛得喘不过气来。
「你们……准备将我……带到哪里去?」他费力地问。
「房少将军请别多问,到时自然就知道了。」一名侍卫答道。
房扬古痛得直冒冷汗,咬着牙无法吭气,感觉侍卫将自己扛进一间幽暗的房间里,然后轻轻将他放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床上,随即退了出去。
这个房间十分幽静、清凉,房扬古正狐疑着,这可不是一名罪臣应有的待遇,他很担心,会不会又是三公主对他的特别照顾,若真是如此,他想从三公主手中逃脱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就在他思绪混乱的时候,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他定睛望去,一个穿著宽袖紧腰、无领低胸、微胖的女子轻轻走到他的床前来,她的服饰打扮令他微微一惊,如果没有猜错,这个女子必是三公主齐珞无疑了。
他强忍着痛坐了起来,愕然地看着她。
「房少将军应该猜出我是谁了吧?」她的容貌平平,眼神略显呆板,声音尖细却故作柔媚地说着。「在宫宴之上,我见过少将军几次面,不过,你似乎连正眼都没有瞧过我,我的容貌当真这么不起眼吗?」
「臣并无此意,三公主不必多心。」房扬古的视线落在地面上,淡漠地回答。
齐珞微微一笑,突然挨着他坐下,娇嗔地说:「你为什么不肯娶我?说一个好理由来。」
齐珞大胆的举止让房扬古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