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以後,只要听到这个封号,或听到那家杂志社,或是当初访问他的那位蠢记者的名字,他就有杀人的欲望。
果然,贺之光听到傅衡生又哪壶不开提哪壶时,脖颈青筋暴凸,激动的要扑过去。洪涛见状,连忙从背後架住他。
「冷静、冷静下来,我们知道你受很多委屈。」然而语气还是忍俊不住。
当初要不是为了公司的形象,贺之光根本不想露脸。那时衡生刚丧父,不宜出面,而洪涛竟然也在同时传出与某红牌女星交往,导致风风雨雨。
就知不该听两位损友的怂恿,接受杂志社访问。
这个耻辱恐怕要伴随他埋入坟墓,洗刷不清。
他咬牙切齿,「既然如此,你们还消遣我?」公司可没有人敢提半句。
「谁要你绷著脸?我要大家都放松,才能进行。」
被箝制住的贺之光双手还不停的往前想捞住那个坏痞子。「你放松,我可不。」
傅衡生举手投降,「好好,我承认我用错方法。」其实他再故意不过。
「哼!」他挣脱洪涛的手,边瞪著傅衡生边整理凌乱的衣服。
洪涛站在他背後,对傅衡生竖起大拇指,无言的说著:「干得好。」
「别这样嘛!来,看我规画的计画表。上面记载得清清楚楚,请多多指教。」傅衡生拿出两叠文件,分别递给两位好友。
接著好整以暇的坐在位子上,等候他们发出疑问。
有速读基础的洪涛大致浏览後,不可思议的从文件中抬起头来,满眼惊恐,「你没搞错吧?你受打击啦!」
「没有,我不知有多正常。」
「你……你这不是把我们的公司当抵押品吗?这是我们的心血呐,你舍得这麽玩?」
「放心,剧本我都安排得好好,绝对不会有任何损失。」他试著安抚身旁的大汉。
贺之光眉头深皱,不满的抱怨,「为什麽我的角色这麽不讨喜?」
洪涛也声援,「对……对……对啊!怎麽说大学时代我还是话剧社社长。要嘛就不演,要演就一定是要众人目光的焦点——男主角。」
「两位,别像争风头的女主角挑剔连连好不好?这有关我的幸福,我需要两位鼎力相助,给点面子好不好?」
「她值得你为她这麽做?」贺之光问。
「当然!」义无反顾。
「我可不留情喔,到时候别怪我心狠手辣。」
洪涛见他们已渐谈拢,连忙再问:「喂,真的要玩?」
傅衡生扬扬下巴,「是不是朋友?一句话,帮不帮?」
洪涛咕哝,「帮就帮嘛!别威胁我。」
傅衡生胸有成竹的凝视那张计画表,邪恶的笑出来。
※ ※ ※
「这是什麽?」夏冬从客厅里传出一声怪叫,手上的醒神咖啡被震洒出来。
幼梅怯怯的站在她面前,无地出自容,「成绩单!」
「我当然晓得,我只是想知道这上面的分数是怎麽回事?」满江红,虽像一般喜帖,可没任何喜气。
「美国教的跟这里不同。」幼梅惭愧万分,嗫嚅的解释。
夏冬恍然大悟,「对!你应该上外语学校才是,你舅舅怎麽会帮你转到这里?这种分数实在——」她本来还想表示她有多惊讶,直至看到小幼梅羞愧到头都快垂到地了。她连忙改口,「其实我也不是那麽注重分数。」她拚命找较委婉、不伤小孩自尊心的话,「你舅舅把你交给我,总不能让你的成绩太坏。」
「对不起!」她深深鞠躬。
「不能怪你,台湾的教育本来就过於教条死板,你不适应也是应该的。而且你在美国说的是英语,会说中文已经很厉害了。」
幼梅听到她夸赞,忘形的点头,「嗯!因为妈妈说,身为中国人,不可以不会说中文。」
接著想到冬姨说过,不喜欢她提起妈妈,连忙噤声。
这个表情落入夏冬眼底,她无所谓的笑笑,「没关系,以後……以後想说什麽就说什麽,不用太在乎我。」为难小孩子太低级,且馨蕾的下场实在不容她再去推她一把。
她有想过要报复,然而一旦真的发生不幸在馨蕾身上,她竟有无法言喻的难过。
「冬姨,成绩不好很严重吗?」她担忧地望著夏冬。在美国成绩好像不是那麽重要的事。
夏冬欠了欠身,注意力回到她的成绩单上。「以前你妈妈、舅舅成绩都非常的棒,尤其是衡生他……他更是优异,名列前矛样样都精。成绩算是很重要,否则你舅也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你总不想让什麽都不懂的人帮你看病,医生就是要念很多书,成绩很好才办得到。」
「可是我又不想当医生。」
「这只是个比喻,像开飞机,开飞机的先生也要念很多书,成绩很好才能开飞机。」
真要命!她怎麽会对小孩子说这些?她小时候功课也是一塌胡涂,要不是傅衡生在耳边软硬兼施的赶著,她哪会有今天,早就亡命天涯。
由她来说教,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偏偏得负责幼梅的课业。看著幼梅似懂非懂的表情,她也很头大。她闭眼寻思解决的方法。
看来必须用诱导的方式,她问:「你将来想做什麽?」
这个问题让幼梅突然忸怩起来,浑身不自在,她嗫嚅,「什麽是什麽?」
「比如说想像爷爷一样当医生,或是像舅舅当生意人,或是护士、空中小姐……这些都需要用功念书。」
幼梅没头没脑的回道:「我想当你。」
啥?她坐直身子,以为自已听错。
「我想像你一样当说故事的人,写童话故事书。」
「你怎麽知道我的职业?喔,对,一定是看见满屋子的书吧?对了,要像我这样编故事,也是要念很多很多书啊,你功课不好,怎麽写给人家看?」
「可是——」
这小鬼,还要辩解,「可是什麽?」
幼梅双手背在背後,鼓起勇气的说:「可是……妈妈说你小时候功课也不好,就能画出很漂亮的画和说很好听的故事,你编的那些故事,妈妈都有说给我听喔!」她如数家珍的扳著手指头,神情向往欣喜。「你说有扫把精灵喜欢吃泥土、便当精灵专门偷吃人家的便当、雨滴神仙是爱哭鬼、後山有无数无数的蝴蝶趁著没人时开宴会、每一株小草都是男生……」
夏冬哑口无言,听她说著那些自己都记不得的「谎话」!
谎言是为了堵馨蕾的无数问号。例如她的便当空的,是因为母亲没帮她准备,因此编个便当精灵偷吃她便当,当时天真的以为可以骗过人。
雨滴神是爱哭鬼,所以被雨淋到,她也变得爱哭。那是因为有一次哭被她看见。後山有无数的蝴蝶仙子开宴会,也是……算了!她还解释个屁,乾脆一次说清楚算了。
「你妈除了这些还提些什麽?」她倒想听听看。
「她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小时候跑得好快,常带她去草原赛跑、摘花、捉昆虫,还编了好多有趣的故事给她听,比故事书还精采,画的图也好漂亮喔,她都有写在日记本上喔!」幼梅天真的点头。
小时候她就是野孩子一个。「只有这些?」她两眼如探照灯盯著幼梅。
「她说你们好好,常共用一条手帕。」
傻瓜,那是因为她没有那种奢侈品。
「你常送她回家。」
笨蛋,去她家就有温暖的关心和留下来吃饭填肚子。
「你还带她翘课去吃冰。还有你喜欢喝咖啡加白兰地,爱吃牛肉面、爱下雨、爱吃饭团、遇到不熟的人不说话、讨厌人多的地方、吃棉花糖时一定要挤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