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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望皇上和皇后间也能像诸事这般顺利就好了。”突然周青彦脸上笑意褪去,摇头轻叹。别说皇上故意不进皇后的寝宫了,这三个月皇上忙得分身乏术,可能连好好睡上一觉都不能,更不可能会见皇后一面。夌岚那一方面是瞒过了,但状况却依然胶着啊!

  “皇上和皇后怎么了?”周夫人好奇问道。

  “妇道人家别问那么多。”周青彦笑着轻斥,不愿将这桩皇室私密透出。“用膳吧。”

  他的婚事是年轻时尊长所订的,可不也是两人相敬如宾,白头偕老。皇上到底在坚持些什么呢?周青彦摇摇头,起身走到妻子面前,轨起她的手将她扶起,往内室走去。



  阳光映照着这间尘封的厢房,却依然温暖不了因少了人气而显得冷清的感觉。

  但普照大地的日焰似乎不死心,执意要将日暖撒遍每个角落,一丝日光穿透了纸门上破损的洞,将光明带进黑暗的厢房之中。

  再微弱的光线下,可看到一些孩童的玩具,那散乱的情形好似玩的人只是暂时离开;桌上摆着一本摊开的百家姓,被纸镇压着的那页泛黄斑剥,距离末页只剩下寥寥数页,看来这间厢房的主人已快将百家姓读完了。房内所有物品都蒙上一层灰,细尘的士味在空气中弥漫。

  方才光亮下还空无一人的房间,此时郄突然多了一个人影,阎聿俊拔的身影笔直地站在榻前。阎聿盯着那依然保有被褥枕蛰的床榻好半晌,才挪步往外室走去。他足下轻悄,动作流畅不见迟滞,虽然空间布满灰尘,却沾染不上他的身子。

  他走到外室的书柜前,将最上层的那本“论语”轻轻一堆,后方传来难以察觉的转轴声。他转身朝身后的墙走去,掀起墙上的一幅山水名画,一道幽暗的秘道赫然出现眼前。

  矮身走进,如炬的瞳眸在黑暗中闪耀,即使视线不明,阎聿行走的速度却完全没有迟滞。甬道尽头豁然开朗,日竺间和外面布尘景象完全迥异的密室,高炽的烛火带来满室光明,墙上垂挂大幅的士轩手绘牛皮版图,桌案上有成叠的书册放置。



  整个密室虽没有窗户,空气却不见丝毫窒闷,因为墙角的气孔已带动了整个气息,即使闷热如夏、严寒如冬,这里依然温度宜人。

  阎聿走到桌前坐下,此时信道外的入口已缓缓闭合。周丞相一直以为他到这间厢房是为了缅怀过往,却不知道这里面的玄机。这里是他用来思考事情的地方,所有的改革计划都在这里想出。

  在经历了身为人质的那一段岁月后,他早已不懂得什么叫回忆了。为了提防会不会被折磨至死,这二十年他甚至不曾真正入睡过,这样的他,又怎懂得缅怀?阎聿往椅背躺去,面无表情的俊容染上难以察觉的肃杀。

  初到独先国的他,个性是如何他已经记不得了。一个五岁男孩会有什么个性?最多不过是天资聪颖了些,还带着被人娇宠的皇室气息。但是在独先国皇室太子的手上,他像个玩具,除了就寝外,不管太子去哪里,他就得跟到哪里。虽然这让他有机会习得兵法、武功、知识,却也是他苦难的开始。

  当太子资质驽钝而被太傅斥责时,他首当其冲成为泄怒的对象;练武时镖靶无法立起,他立刻成为活动目标。兼之邻国习性好大喜功、野蛮恶狠,他几次被对方太子折磨得只剩下一丝气息,徘徊在生死边缘,只能凭着自己的意志力,咬紧牙关撑了过来。

  年纪稍长,他开始懂得内敛,打不吭声的反应最容易浇熄一个人的火气。兼之习武越久,对方太子远因基础不佳而硬记心法时,他已自我摸索到了另一境界,因此加诸在他身上的攻击已不足为惧了。

  然而,早先留在他身上的疤痕,却是完全无法抹去。在洞房花烛夜那天他没有除去衣物,想藉此羞辱她是原因之一,不想让她看见身上布满狰狞的伤痕,是另一个隐藏在心头的最大因素。

  他不愿将这些无法抹去的伤痕示人,藉以展现他能熬过这二十年有多么伟大,他只把那段梦魇化为教训,时刻提醒自己无情,将个性中世袭的温和拔除,否则他就将步上父皇的后尘,只能眼睁睁见着国家被毁而无能为力。

  忽地,那张柔美的容颜跃入脑中,让猝不及防的他狠狠一震。为何他对罘人都能坚持的原则,可一面对她竟轻易地不攻自破?阎聿轻抚额角,柔和了冷冽线条的是不曾在他人面前显露的迷乱情绪。

  这三个月,即使是忙得不可开交,他依然得用“强迫”的方式,才能按捺下自己想去见她的冲动。对她的成见起于她的身分,不想凭借夌岚的傲气让他不愿接受这桩婚姻,因为这样会让他有夫凭妻贵的无能感。士轩是他的国家,他要自己将它治理成功,绝不容许有外人插手。

  将她遗弃的这段期间,信奉“夫君至上”教条的她,怕是一丝怒气也无吧!这样的妻子,该是众人所渴求的,不吵不闹、柔顺依人,但为何却让他如此愤怒?

  阎聿握紧了拳,极力克制那股想要捶上桌面的冲动。因为这样的对比过于明显,他因见不到她而心神不定,而她却完全没有影响,她的不吵不闹该是源于她对他的不在意吧!

  看着因指甲刺入掌肉而留下的印痕,阎聿自嘲地冷冷一笑,松开了掌握。她的柔美攫走了他原该刚硬无情的心,而她的顺从却又贱酷无情地给予他狠狠一击。若是除去她菱风公主的身分,或许他就不须如此挣扎了。他可以不用有所顾忌,堂而皇之诱引出她不曾被勾起的感情,让她对夫君的定义,不再只是顺从……突然,阎聿全身紧绷,原本游离的意志再瞬间凝聚,方才的困扰已不复见,呈现脸上的是无懈可击的精锐神情。

  外头有人闯入!墨邃的眸子微瞇,闪过一丝惊狠,他身影一晃,再摇晃的烛火映照中,密室内已空无一人。

  一脸犹豫不决的裴珞站在门前,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咬了咬下唇,终于将手放置门板上,轻轻推门而入。

  阎舲纯今天心血来潮说要找她玩躲猫猫,她找遍了整个后宫都找不到人,寻找间,她来到了这个从未踏入的地方。

  雀喜曾对她提过,说这里是皇上小时候居住的寝宫,自从皇上被送到独先国后,先皇就下令列为禁地,不准人进入。虽然这里看起来是荒芜失整,但却听说皇上常常到这里来,只不过一切都是听说,谁也不敢确定传言的真伪。

  禁地!忆起雀喜所言的裴珞原想转头就走,但心中倏地的念头又让她停下了脚步。

  阎舲纯向来不管什么规定禁令的,在她遍寻不着的情况下,舲纯躲到这里的可能性极大。

  虽然她是这么告诉自己,会踏进这个禁地纯粹为了找出舲纯,但心灵深处有另一股声音在吶喊,却被她刻意掩没,其实,促使她鼓起勇气踏入的,是由雀喜口中得知的那段不确定的传闻──这是皇上幼时的寝宫……皇上常常到这里来……她想看看他小时候生长的地方,想接触他所拥有的一事一物,甚至还抱着一丝希冀,盼望或许能见他一面……这个念头让她脸一红,她的矜持到哪去了?居然为了一段以讹传讹的流言就忘了该遵守的礼教?裴珞摇摇头,捉回放肆的心神,强迫自己把动机定正──她是为了舲纯才踏进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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