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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凝睇着他墨黑如夜的眼眸,有时,真希望他不要将她看得那么清楚,她不愿在他的眼眸中渐渐堕落,她不愿自己在他的影响下,又不知不觉地开始跟随着他的脚步。

  北堂傲见她素来苍白的小脸,脸色比昨夜更加雪白无色,他忍不住将大掌拂上她的额际,自掌心中察觉了她的烫热。他还以为她能够在外面撑上更久的,可是他却没估量到这里的险恶环境,以及她原本就只是个女人而已,在失去了深厚的内力之后,她柔弱得与一般女子无异。

  在此同时,在他的眼中,他看见了一个弱质纤纤的人儿,是他不曾见过的朝云。

  是他一直深深压抑在心头的一缕云朵。



  “你都冻僵了。”他将她身上的大氅拉得更紧,用力的搓揉着她的小手并呵着热气,想先让她的四肢暖起来。

  “放手……”朝云夺回自己的手,摇摇摆摆地站起,一阵天旋地转,又让她倾身向他倒去。

  “你得了风寒。”他面色凝重地将她环抱而起,快步地带着她走向坐骑。

  她喘息地揪着他的衣领,“不用你来猫哭耗子……”这些年来,他不是一直很想除掉她这个仇敌吗?她若是病了、倒了,不正会他的意?

  “谁教咱们现在同是天涯沦落人,我当然得对你慈悲一点。”他俐落地带着她攀上坐骑,一将她抱紧坐稳,就策马飞奔向远处正等着他的山匪们。

  朝云气弱地在他胸前低哺,“不要,我不要跟你回去……”



  “你没得选择。”

  “北堂傲……”她意识朦胧的轻唤着,体力不支地逐渐合上眼,令北堂傲更是夹紧了马腹快速驰骋。

  第三章

  在山寨里等待着北堂傲他们归来的,是群快挂掉一半的伤兵。

  抱着虚脱的朝云下马后,北堂傲便抱着她来至半躺在大庭长椅上的山老大身边,低首睨视他的狼狈相。

  北堂傲不怎么同情的问:“你的伤势怎么样?”听说,朝云第一个踹的,就是这个学不乖且不受教的家伙。

  “我受了重伤……”山老大呜咽地抹着泪,好不担心他们山家就只能传到他这一代了。

  “只有重伤?”北堂傲的表情顿时显得很不满意,“她该阉了你的。”下次再敢对朝云动手动脚,就算她不踹,他也会亲自上场。

  山老大因他的话,更是伤心不已的在心底骂自己干嘛交这种重色轻友的友人。

  “我现在确定你是恒山来的……”他终于明白关于他们的传言不是假的,而是真有此事才会这么传。

  手里拿着一支判官笔边走边书写着东西的西门烈,才走至门外想看看北堂傲他们把人逮回来了没,就看见一票票的伤兵们歪歪倒倒地挂在外庭,或坐或躺或趴,皆动作一致地以双手捂着受创的重要部位。

  “唉,青蛇竹儿口,黄峰尾后针。”面对这般惨烈的景况,令西门烈深深嗟叹不已,“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古人说得没错,天底下最狠毒的,果然还是女人。

  “师爷,老大他……”曲沃拉拉他的衣袖,既同情又可怜地指着最早一个遭殃也受伤最重的山老大。

  “那叫罪有应得。”西门烈脸上写满了活该的笑意,“都叫他离那个女人远一点了,不听的后果就是得付出代价躺上一阵子。”愈美的女人愈有刺,都已经警告过了,还想硬去摘花当然会被花螫。

  “可是那位韩姑娘也未免太……太……”曲沃愈说脸愈红,实在是不晓得那位大美人为何什么地方都不踹,偏偏就独钟男人们最害怕的那个部位。

  “不过话说回来,咱们这位贵客她那踹人的毛病若是一日不改,恐怕往后救灾是有很多学不乖的弟兄会受害。”西门烈点点头,说着说着就把话锋转到那个始作俑者的身上,微眯着两眼看向朝云。

  在西门烈兴师的目光射向朝云时,北堂傲将怀中昏热的朝云更按进他的胸膛,并暗暗以目光警告着西门烈。

  西门烈的唇畔徐徐勾起一抹笑,识趣地朝北堂傲挥挥手。

  “为了不让她再度伤人,往后这只泼猫就交给你来看管,没问题吧?”那个美女什么人都踹过,就是不踹与她靠得这么近的北堂傲,也许,他们俩可能有某种不为人知的交情。

  北堂傲十分合作,“没问题。”与其把她交给别人,让别人以眼神调戏她,他情愿自己将她绑在身边绑得牢牢的,由他自己来独占。

  “你……”靠在他怀中力竭的朝云,张着淡粉的唇想说些什么,可是神智却渐渐轻飘远离。

  “为了你往后的幸福,你可别踹我喔。”北堂傲在她闭眼在他怀中晕过去之时,浅笑的在她耳畔叮咛,并且将她拥得更紧。

  ※ ※ ※

  烈日渐坠在西边的山岭,缤纷旖旎的彩霞,姹紫嫣红地弥漫了整座西方的天空,地热氲腾冉冉上升,在夕光的透映中,化为一道道多彩似缎的帘幕,迷惑了流连在荒原上忘返的万物。黑夜时的寒冷、白昼时的酷热,在此时,却显得像是一场不确切的迷梦般,怎么也料想不到,在这么美的情境过后,严苛的天候又将降临。

  前往水井打水的北堂傲,仰头定看了这番天色一会,对这景象,莫名地感到熟悉,但就是忆不起是曾在哪见过。

  他暂县放下心头的疑惑,捧着盛着水的木盆,轻轻推开山寨里头最远处的一间房,再为朝云换上一条打湿的绫巾,坐在她的身侧静静聆听她幽幽的呓语。

  当银白的月牙挂上澄净的天际已久,房里的朝云,依旧在床炕上辗转地翻腾着。

  脱水和高烧,再加上疲惫过度,使得她流汗不止、热度不退,自白日一直挣扎至四下无声的深夜,这让北堂傲再也忍不下去,屡次叫西门烈去请大夫,西门烈都推托荒山野岭的找不着任何大夫,只叫他去自行照顾他的宿敌,这座山寨的人是万万不会插手帮忙,也没人敢去趟这趟浑水以免又被揍。

  迫不得已,也不愿假手他人照料,北堂傲只好破天荒的照顾服侍起他从未想过的一个人来。

  北堂傲再度为房里挨上另一根红烛,幽幽融融的情氛,将他们俩密闭地笼罩住,像是关住了两只素来远飞不相交的鸟儿,不得不在同一座并不精致的牢笼里栖息。

  朝云在炕上胡乱地伸展着四肢,小嘴一张一合的,模糊地说着什么,他凑近她的身边压住她不安的身躯,附耳细听,却难以明白她杂乱无章的话谙,随后,他的目光落至她干裂的唇上,大略地知道了她所需要的是什么。

  昏沉中的朝云备感煎熬的弓起身子,觉得自己仿佛置身烈火丛中,就快被焚烧殆尽而灰飞湮灭。

  渴,很渴,喉中干炙得犹如有猛火在烧……她多么希望,有谁能来救救她,可是即使是在梦中,她却跟清醒时一般,不知在这时分该向谁呼救才好,这世上,似乎没有一个可以任她依赖的人存在着,让她即使有口,也难言。

  但就在这时,她想到北堂傲。

  她想到那个总是会回头看她有没有跟上他的北堂傲,即使她追逐的脚步有时会迟缓下来,但他仍会有意无意的也随着她慢下来,像是在等待她似的,也总会在她需要帮助却不愿开口时,适时地拉她一把。

  这次,他在哪儿呢?为什么他还不来带她离开这烈火般的煎熬?还是他已经走远,不愿意再等待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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