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不是问题,独孤冉邀我与他联手。」辛无疚自信满满地扬高了下巴,「只要 独孤冉肯安排,事情就能成。」独孤冉再怎么说也是个国舅,他的人力资源可不会比怀 炽少,只要他肯帮忙,事情一定能够水到渠成。
「独孤冉?」她愣了愣。
「他已经想好万全的法子了,咱们只要配合着去做便成。」辛无疚十分满意主动找 上他的独孤冉所提出的这个提议。「除去了怀炽后,也算是我在投奔西内时赠给西内的 一份见面礼。」一举两得,不但可以铲除政敌,也正好可借机一报私仇,而他也相信, 如此一来,西内一定会敞开怀抱接受他。
「你要加入西内?」她根本就没想过他已经改投明主了。
「我不得不,东内已无我立足之地了。」他放下手中的茶碗,目光精明地看向她, 「现在我就像是墙头草,只要风儿往哪吹,我就愿往哪边倒,只要能爬回我原有的地位 ,加入哪一内都无所谓。」东内是个现实的世界,只要被打倒或是已无用处,他们便毫 不留情地逐走门下之人,即使是曾经立下汗马功劳,他们也丝毫不惦念。
「可是独孤再他……」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怎可能会有人愿意在这当口拉失 势的朝臣一把?
「他对堤邑有意。」辛无疚干脆对她托出实话。
「什么?」
他几乎掩不住嘴角的笑意,「独孤冉说,若事情成了,他不介意堤邑曾为他人之妻 ,他愿娶堤邑过门。」
在独孤冉找上他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
作梦也没想到,独孤冉对堤邑的追逐之心,并没有因堤邑出了阁而有所改变,相反 地,独孤冉还有心想将他女儿抢回来,并答应在事成之后,定会将堤邑扶上国舅夫人之 位,这种从天上掉下来的大好良机,他若是不紧紧捉住,岂不可惜?
辛夫人不安地咬着食指,「但堤邑她……」想当初堤邑是那么坚持要嫁怀炽,即使 怀炽与辛无疚反目成仇,她也还是站在怀炽那一边,以她的性子来看,她怎可能放弃自 己最初的情爱改嫁他人?
辛无疚倒不觉得这有何问题!「她怎么样?」
「她肯吗?」说来说去,这只是他们这些人单方面的想法而已,就不知堤昌那个正 主儿,愿不愿改嫁。
「夫死之后,她还能从谁呢?她当然会回来找我这个爹。」他根本就不在乎,「到 时就由我作主,就算她不肯,也由不得她。」
「那就好。」辛夫人放心地吁口气,「独孤冉打算何时动手?」
「明日。」
那就好?他们怎能这么自私?
紧屏着气息站在门廊上的润儿,两手紧握着提篮不停地颤抖着。
今日她会来此,是依照怀炽的吩咐,在不惊动南内任何人及政敌的情况下,过来看 看辛氏夫妻对新官衔、新环境适应得如何,也顺道帮堤邑送点东西过来,并代堤邑来向 两老请安,结果,人,她尚未见到,但她的双耳却听见了这出人意表的事……润儿无声 地挪动脚步,在自已被发现前,先一步自太尉府后门离开,而在一离开府邸范围并确定 无人发觉后,她便再也无法掩饰自己踱得又重又急的步伐。
他们比怀炽更无心。
一直都保持着旁观者的身份,默默把一切都看在眼底的润儿,初时所无法理解的, 是把自己分割成两面人,人前待敌和人后待妻截然不同的怀炽,她无法认同这种双面者 ,总觉得能把心分成两半的人,定是很无心。可是到后来,她又从隐隐约约中看出怀炽 的真心,到亲眼见怀炽将心捧来堤邑的面前,就连一旁的她,都不是不感动的。纵使怀 炽曾经错过,可是怀炽把公与私分得很开,他并没有欺骗过堤邑,也没利用过堤邑的身 份。
但辛氏夫妻却不同,虽然她可以理解何谓狗急跳墙,何谓怀恨在心,可是在怀炽的 阴影下,他们并不是一无所有,怀炽还因堤邑而为他们留了条生路,他们即便是不知恩 仍怀恨,也要感谢对手的手下留情,但他们竟要以自己的女儿来交换日后的虚华。
在无心之外,他们更是贪心,是权势的欲望蒙蔽了他们的眼,所以,他们才连自己 嫡亲的女儿也看不见。
其实,能够获得圣上恩召登上东相,对他们这种草芥出身的平民来说,本就是太过 攀上枝头享浮华,虚美得太如一场梦境,而好景不常、或是遭逢政敌打压,这是在朝野 这种适者生存的环境中理所当然的一件事,为什么,他们就不能看得淡、看得开,始终 放不了一旦沾上了就会上瘾的权?
走在道上,烈日毫不保留地炙烫着她,像要将她这沧海中微小的一颗不起眼的粟栗 融化掉似的,可是她没有因此慢下脚步,反而愈走愈急。
这一次,她不能再当个不出声、或是把话说一半的旁观者,为了一再遭受自己最亲 亲人背叛的堤邑,她不能再沉默。
☆☆☆
当润儿回到府里时天已经黑了,而偌大的雅王府也一反沉静的常态,府内灯影幢幢 、人影四处穿梭,无论是府里的仆役还是怀炽门下的客邑们,皆为了明日圣上亲召怀炽 入朝的事正忙碌着,而怀炽也与冷天海关在书房里想着该用什么借口,来让他这阵子不 上朝的理由能够合理化,并该怎么再向圣上多延几日的假,好能留在府里继续陪堤邑。
绕过人群、走过迂迥曲折的庭廊,走进花丛深处来到堤邑的门外,抬首看去,屋内 烛影摇红、腊香袅袅,堤邑正在明媚的灯火下,手托着怀炽写给她的诗词研读,望着那 映在窗上的浅浅剪影,润儿不禁为她好不容易才能平静下来,又将波涛起伏的心感到心 酸。
悄悄走入屋内来到堤邑的身旁,堤邑只是侧首看她一眼,又将目光调回怀炽写给她 的世界里。
「小姐。」润儿轻轻抽走她手中的书册,纠锁着眉心紧握着那本书册,「先别看了 。」
堤邑不解地看着她古怪的神色,「怎么了?」
「我要告诉你一件关于老爷的事。」润儿试着沉定下全身躁动的气息,不断在心里 想着该怎么说才好。
「我爹怎么了?」堤邑这才想起她今日是为了什么出门,并因她这神情在心中泛起 许多联想,〔怀炽没有照他的承诺让我爹日到京兆腹地吗?还是怀炽又想害我爹了?」
「不,都不是……」润儿摆着手,挥去她所有的疑虑,「老爷很好,他好得不得了 ,姑爷全都照他的承诺做了。」
她的眼眉之间焕起许久不曾出现的光彩,「那我爹愿让我去看他吗?」如此说来, 她爹愿意原谅她了?亲人之间果然是没有隔夜仇的。
「我没问。」润儿别过头,不忍去看她的那种表情。
「怎会没问?」堤邑微蹙着黛眉将她拉来身畔,「你没去见他们吗?」
「我没有见他们,因为,我听见了一件会让你伤心的事。」润儿深吸了一口气,直 望进她的眼底,「可是,这回我不愿又在事后看见你的眼泪,因此我决定在事前就告诉 你,好让你知道,也让你去作决定。」
「什么事?」
「老爷和夫人……」润儿边说边观察她的反应,「想杀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