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麽?为什麽你宁可信别人也不信我?」晶莹的泪珠滚落她颊畔。
她不为自己哭,而为他的痛心哭泣。
见他痛苦,她比他更不好过。
可是为了明日才能给他的惊喜,她不能……
不能功亏一篑呀!雪爧咬著唇,不让自己坦承一切。
「为什麽!?为什麽低贱如你,却还可以说得那般理直气壮?」
「你说我低贱!?」任何的辱骂她都可以接受,唯独「低贱」二字不行。
他可知,她夜夜承受道德良知的谴责,不得安眠,但为了爱他,她依旧昧著道德良知为他奉献出身与心。
「难道你不低贱吗?」枉他将她奉为崇高的仙子,她却轻贱自己的搭上张顺那个贱民。
「你……」由他眼中的鄙夷,雪爧悲哀的觉悟到他不是逞口舌之快,而是真正打心底瞧不起她。「你怎麽可以……怎麽可以……」
缓缓地,她收起眼中的泪,让那潺潺不绝的泪水改往心底流,在心底汇聚成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沉静对他的浓情烈爱。
不爱了,不爱了,她再也不爱了。
半月星……以她的血泪制成的半月星看来也没必要送出去了。雪爧失神的望著刚刚被打落在一旁的半月星。
冰晶制成的半月星看起来是那般的高高在上,那才是配得上他崇高身分的表徵,而尚在火炉中锻烧的银质半月星恐怕只会辱了他的身分,明日献给他,只会让她看起来更加愚蠢罢了。
她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云左弋不由自主的心生怜悯,可心头那股被背叛的强烈痛楚刺痛著他每一个细胞,迫他狠下心将寒剑直指她的心口。
哀莫大於心死的雪爧悲极反笑,望著指在她胸口的寒剑,她奋力撑起身子,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迎著秋风,她张开手掌,盛接受不住秋风摧残的落红,脸上的笑容更深、更美。
缓缓抬起眼,她倔傲又深情地凝视著他。
「一句话,你信不信我?」
※ ※ ※
呆望雪爧胸前的红艳,云左弋耳边不断回响著她合眼前的话语。
我爱你……可是……如果其有神灵,真有来世……我愿……生生世世……与你……相见……不相识……永生……永世……远离你……
为什麽?
他失神的将视线移到自己沾满了雪爧鲜血的双手。
为什麽不闪?
为什麽她要让他亲手杀了她!?
难道……他真冤枉了她?
可是……
可是那是他亲眼所见呀!云左弋抱著雪爧尸身的双手不住地颤抖著。
忽地,他想起了护国师曾问过他的话——
你相信眼见为实吗?
有时候眼睛是会欺骗人的。
天啊!云左弋惊骇的看著雪爧满是鲜血的身子。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他颤著手,擦拭雪爧唇边的鲜血,脑中尽是她深情款款的爱语。
雪爧……你醒醒……醒醒呀!云左弋崩溃的摇晃她冰冷的身子。
醒来告诉我,我是不是……是不是……
误会了你!?
※ ※ ※
「说吧!」云左弋背对著张顺,双眼毫无焦距的凝望前方。
早在昨晚,他就召来张顺问话,但不论威逼利诱,他就是什麽也不肯说,坚持非要等到今日不可。
「恭贺爷寿辰快乐。」张顺跪下身子,恭敬的朝云左弋行了个大礼。
「废话少说。」
「张顺这是代雪爧姑娘说的。」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为雪爧不幸的遭遇感到万分不平的张顺还是忍不住流了泪。
虽然爷昨日什麽都没说,可今日不见雪爧亲自来拿「东西」,他就猜到她一定出事了,私下找人探问的结果,她果然是惨遭不测了。
「说清楚。」云左弋霍地转过身,脸色苍白的瞪著张顺。
「这是雪爧姑娘早在一个月前,就一点一滴亲自为您打造的。」张顺摊开手,现出一颗银光闪耀的半月星。「雪爧姑娘为了打造这东西多次弄伤了手,却还是忍著痛继续,所以这东西不但代表著雪爧姑娘的一片心,也可说是她用血汗打造的。为了今天能让您有个天大的惊喜,她到最後甚至是不眠不休,所以昨天一将它送进炉里锻烧,她就撑不住了。」
「所以你才搀扶她进水阁。」云左弋激动的取过张顺手中的半月星,紧握在掌心中,随著张顺每说一句,他的拳头就紧上一分,直到後来,包裹著半月星的掌心已是鲜血淋漓了。
雪爧……他哀痛的闭上眼,内心不住地呼唤著她。
「是。」张顺哽咽著回答。
「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还有这个……」张顺掏出怀中的玲珑宝玉。
「这东西怎麽会在你那儿?」云左弋激动的由张顺手中抢过宝玉。
「因为要制作那精致东西给您,雪爧姑娘一时手头不便,所以让我拿去当铺抵押应急,昨儿个她想尽办法凑足了银两,要我连夜去赎回来,以免今天您不见她将玉挂在身上,会不开心。」
「傻雪爧……」云左弋失神的低喃著。
她为什麽不跟他说清楚?还委屈的让他啮咬了颈子……
「雪爧姑娘心心念念的全是爷,谁料到……谁料到……」张顺说到後来已是哽咽无声。
「别说了,别说了!」心底的痛蔓延到全身,云左弋恨不得立刻赶到雪爧身旁伴著她,恳求她的原谅。
「请爷厚葬雪爧姑娘,别让她——」
「不,不!」
「爷……」
「我不会葬了她,我绝不会葬了她!」云左弋疯狂的大吼。他绝不让他的雪爧孤孤单单的躺在那冰冷、肮脏的地底。
※ ※ ※
「唉……」观著星象的云栖俍叹了口气。「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旋绕了下手中的黑玉箫,他忍不住摇了摇头。
「禀俍爷,弋爷求见。」守门之人恭敬的立在门外,扬声通传。
「不见。」云栖俍的语气极为寡情。
「是。」通传之人一收到命令立刻退离。
「皇兄?」
「臣惶恐,不知皇上有何吩咐?」云栖俍睨了微服出访的栖云国君一眼,语意和语气完全搭不上边。
在栖云国中,他虽屈居为臣,但实权却大过栖云国君,因此他的恭敬一向都只是表面说说罢了,实际上他谁也不放在眼里。
「皇兄,您这不是折煞我吗?」栖云国君没好气的回云栖俍一句。
他的皇位是云栖俍让出来的,所以对云栖俍,他除了恭敬,还是恭敬,不因云栖俍倨傲的态度而有任何不满。
「臣岂敢。」
「您若真不敢,就帮帮弋弟吧。」瞧左弋这些日子以来魂不附体的憔悴模样,他这个做兄长的著实心疼呀。
「命数已定,我无能为力。」云栖俍冷冷的回应。
「难道真无法可想吗?」栖云国君双眼直盯著云栖俍,摆明吃定他,非要他想出办法不可。
「有。」
「那……」栖云国君双眼一亮。
「别看我,能帮他的只有你。」
「我?」
「就是你。」云栖俍点点头,随後丢下高深莫测的一句话:「只要你割舍得下他。」
※ ※ ※
「禀俍爷,弋爷已经不眠不休的跪在宫外三天了……」
云栖俍冷然的举起手,制止门房继续说下去。「随他去。」
「可是外头正下著大雨……」
「给你两个选择,一个,去陪他跪,为他撑伞,另一个,立刻轰走他。」云栖俍温和的笑道。「你选哪一个?」
「属下……属下立刻去……去请走弋爷。」门房颤著身子,惊惶地说。
「请得走就请,请不走你就陪他跪著,直到他愿意走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