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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气了?”南宫靖云开口一问,打断人畜争吵的有趣场面。

  “有什么好气的?”燕奔将绳索改绑上篷车尾端,压根不认为会被拒绝。

  “哦?”

  “要我是你也会这么做,不会武功就只能动脑子想办法保命,怪不了谁。”江湖路走多也看多,他不过是气他诓骗他而已。



  “方才就算你说身上没银两,我也会帮你,你根本用不着骗我。”

  “阁下有副侠义心肠。”

  “谁跟你侠义心肠来着?”去他的什么心什么肠!燕奔黝黑阳刚的脸浮一浅红不自知。“我只是看这票仗强凌弱的家伙不顺眼。”

  南宫靖云看得分明透彻,浅笑轻扬。“就当是如此吧!”

  “什么就当是如此,分明就是这样!”

  “是、是,就是这样。”呵呵,真是个有趣的人啊!



  “好了。”燕奔反客为主先行跳上车,坐定后朝站在驴旁的南宫靖云伸手。“上车吧!”

  这是谁的驴、谁的车啊?南宫靖云先是一愣,回神后看着面前朝天的大掌,再抬头看坐在车上的人。

  完全不觉自己鸠占鹊巢的燕奔一脸困惑,似乎不明白南宫靖云盯着他看的用意。“干嘛?我脸上长了麻子啊?”

  “不是。”鸠占鹊巢到不自觉的人,再怎么跟他计较也是枉然。

  说来奇怪,南宫靖云对他这番举动并不感到特别生气,只是觉得有趣。

  伸手让他拉自己上车,并肩而坐,他右眸含笑看他。“你常常这么做?”

  “什么?”

  “把别人的东西当作自己的。”

  “有吗?”燕奔仍浑然无所觉。

  “呵呵……”

  “你笑什么?”

  燕奔皱眉,着着并肩而坐的南宫靖云,这才发现他有张俊雅出众的容貌,只可惜一只眼罩遮去左眼,成了出众相貌唯一的败笔。

  看着看着,他冷不防地疑问出口:“你的眼——”

  南宫靖云敛起笑声,回眸。“什么?”

  “没、没什么。”发现自己突然变得多事,燕奔摇头。“当我没问。”不过是路上偶遇,等到达最近的官府就要分道扬镳的陌路人,他问对方的私事作啥。

  不过好奇心仍然不放过燕奔,教他不时瞄向南宫靖云的脸,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黑色眼罩上,明显得连被看的人都察觉到自己被注意着。

  “换我脸上长了麻子呵。”南宫靖云笑睨道。

  “你脸上没长麻子,只是——”

  “什么?”

  “没什么。”按捺住发问的冲动,燕奔专心看着前方。

  不知怎地,看到南宫靖云左眼上的黑罩,他的胸口便一阵揪痛。

  他以为自己只是在为这张俊秀面容觉得可惜,并没有深思太多。

  但南宫靖云并未作此想,只手按上左眼,笑问:“你是好奇我的左眼为什么戴了眼罩?”

  本想回避不谈,但南宫靖云既然主动提起,他只好老实点头。“怎么弄瞎的?”这一问,问得直接干脆,完全不留任何余地。

  想也是,如果说话懂得委婉,这人就不是燕奔;是以,只有坦白直接的问句从他的嘴里说出,不带任何修饰。

  但也奇怪,这么直接的话从燕奔嘴里说出来并不让南宫靖云觉得受窘或难过,反而觉得这才是燕奔会说的话。

  恐怕是外表的健硕质朴让人觉得燕奔就是这样的人,而不会对他的话多做揣测。

  此刻,南宫靖云真是作此想。

  但是问及他的左眼,南宫靖云原先闲适的神色为之一敛,有些迟疑地开口:

  “我的眼——”

  “别说。”瞧见他泣然的神情,燕奔突然心中又是一阵揪痛,冲动地打断他的话。“不想说就别说,我并不是一定要知道。”

  “但你想知道不是?”

  “是想知道,但要是得逼你提起你不想提的往事,我宁可不知道。”燕奔困窘地搔了搔头,朝他咧嘴一笑,又道:“如有冒犯,还请原谅。”

  对于他的道歉,南宫靖云愣了愣,表情像是在说“会这么细心,一点也不像你”似的。

  燕奔侧目而视读出他的想法,不满的表情洋溢脸上。“干嘛这样看我?”

  南宫靖云右眸笑眯成细线,真诚道:“你人不坏。”

  “废话!”去!这臭穷酸到底会不会说话。

  第三章

  走出山路,车行进入一处小村落,只见白发老者、系髻孩童成三成两,在沙地或坐或瘫,有的还躺卧在屋檐下,人人面有菜色,整个村落看不到丝毫生机。

  此时虽是入冬时节,但此地属衣食富庶的江南地带,不该有此凄凉景象才是。

  燕奔看傻了眼,连后头贼匪自醒来后就没有停过的求饶声都没听进耳里。

  “这是怎么回事?”燕奔扯动缰绳缓住驴子的步伐,问身旁同样看到这样民不聊生的惨状的南宫靖云。

  南宫靖云下车走到不远处的田埂上抓起土块,轻轻一握,就见土块化成黄沙从指间滑落,在地上堆起沙丘,他俊雅悠然的神色遂教凝重取代。

  燕奔下车来到他身后。“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水。”南宫靖云只吐出这么一个字,抬头望向远处,暗自在心里盘算。

  “什么水?”他不懂,随着南宫靖云的目光看去,只见一片光秃秃、只剩杂草点缀的田野,再多也没有。’

  “这个村子——”南宫靖云转身走向一位老者,蹲身询问:“老伯,请问这地多久没水流经灌溉?”

  “啊……”老人家似乎因为太久不曾说话,或因饥饿过久,以致开口迟缓。

  南宫靖云又问了一遍。

  “啊!一年多了!”

  一年多?“为什么会这样?”

  “因……因为引水的渠、渠道坏、坏了……”

  “没人告知管辖此地的县衙?”这里是沛阳地界,难道沛阳县令是个不顾百姓的昏官?

  “说了,但——唉……新朝初立,虽说皇帝爱民如子,但光要应付旧朝遗留的困顿就让官府疲于奔命,像我们这种小村落……没法兼顾的……”叹息里,没有对新朝的怨怼,反而同情新朝得接下旧朝遗留的窘境。

  “怎么不迁到容易生活的地方,这村子这么小,根本……”

  “人亲土更亲哪小子,谁想离开自个儿落地生根的地方?”

  对于燕奔的疑问,老人家干笑数声以应。“小的难照料,老的又走不远,只有年轻力壮的远走他乡,一去不回……”

  “老伯您别说话了。”为老人家诊起脉的南宫靖云轻声开口:“你胃寒脾弱,肝损气虚,需要休养生息。”

  “休养生息?”老者虚弱笑出声。“咱整村都在休养生息哪……咳……”

  “这叫哪门子休养生息!”燕奔怒言,抬头环视四周,这情景与旧朝末年有什么不同?一样是民不聊生,一样是百姓面带饥黄。

  南宫靖云看了看老者的脸色,在几处穴位以气运贯,让老人家能舒服一点,再看看四周——

  恐怕得留在这一段时日才成。

  “燕奔,我只能送你到这里,最近的县衙离这儿只有一个山头,过了那座山便是沛阳城,你可以把那批贼匪交给官府换货银。”他指着北方说明。

  “你要做什么?”

  南宫靖云笑了笑。“我在这儿有些事做。”语毕,便自顾自地陷入沉思。

  首先必须清算这村落人数,孩童有多少,老人又有多少,这其中还有多少人能走能动,而身染重病的又有多少;其次再看这附近山野是否有山菜野食,总要先解决民生问题才是。

  “喂。”

  接着得找寻旧渠道的路径,再看它是如何坏法,能不能修缮,还有河道是否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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