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先走,我还有事得做。”屠允武将宫仲修推向众人。“仲修就请你们照顾,我去去就来。”
“你还想当英雄。”西门独傲边拍除夏侯焰身上的烟灰边说:“就算救了州百姓,你通敌叛国的罪名也不会撤去。”
“鸿翼!”宫仲修先一步怒斥:“你离开幽州前尚记得安排十万大军的去处,难道你要屠允武只顾自己离开?”
“我只是提醒他别做无谓之事。”西门独傲淡然以对,无视宫仲修的怒气。
“鸿翼不是有意说这些。”夏侯焰试图缓和气氛,可脚上的伤让他频频皱眉。
宫仲修察觉到他的异状,来到他跟前。“找个地方坐下。”
“你太细心了。”夏侯焰微叹了声,被迫扶坐到大石块上,露出染血的脚踝。
西门独傲立刻怒声大吼:“该死!你受伤为何不说?”
“只是小伤。”拉下他,指尖触上高耸的眉峰,夏侯焰试图安抚盛怒中的西门独傲。“不碍事的。”
啊!风唳行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击掌。“该不会是在冲出蕃兵追杀的时候受的伤吧?”
“他们休想这么就算了!”西门独傲晃了晃剑身,任由杀气染上双瞳。
呼延律龙在风唳行耳畔悄声道:“我们根本没遇到任何蕃兵,你为何……”
“遇上这事能不帮吗?”风唳行同样悄悄附耳回应:“若不这么说,鸿翼这个冷血的家伙哪会出手相助。嘻嘻,大唐三位名将可从来没有一同作战过,我想见见那会是怎生有趣的画面。”
“你——”真是败给他了。呼延律龙摇头,再一次输给他机巧狡诈的脑袋,却也心折于他的仁义心肠;否则他大可啥事都不管就离开,偏偏自愿这淌浑水。
“给我两万兵马。”西门独傲握住屠允武的肩强硬地道。
“若我还能发号施令一定给。”屠允武笑答,立刻奔往营地。
西门独傲亦纵身跟在后头。
无意让西门独傲专美于前的怵言马上急起直追,他不会放过任何伤害公子的人!
“喂!”他又怎能放过好戏不看。“你们在这里等着。”看戏意味浓厚的离休奋力追上怵言。
“不愧为智将。”看出端倪的宫仲修淡淡扯开一笑。
“好说、好说。”不能怪他,实在是鸿翼太容易被激起怒气,他只是顺水推舟而已。
“我只是被芒草划伤,却让你渲染成被蕃兵所伤,间接逼他出手救助州百姓,鸿翼若是知道实情定不会饶你。”深知西门独傲不好管闲事的冷淡性情,夏侯焰好意提醒。
“反正他早想和他斗上一回,不怕、不怕。”风唳行扯扯身边注定一生得收拾他闯下之祸的人,心可安得很。
呼延律龙则是无语问苍天,他是不是动错情了。
“走吧!”浑然不知呼延律龙正在懊恼后悔的风唳行,拉他往前走边说:“总得有人负责打仗,有人负责出主意。”
“唉。”呼延律龙扯住他,替他转了个身。“要到何时你才能找对方向。”
“有你在担心什么。”
再一次,呼延津龙翻翻眼,真的是无语问苍天哪!
???
战况果然急转直下,一阵激战之后,吐蕃兵节节败退,已无先前高张的气焰。
首先,是东边乍起的反扑,不知怎地,唐军突然士气大振,本往四处逃窜的唐军突然回头不要命地直攻,随后,南边突袭的兵马让他们顿时措手不及;再来是城里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偷袭,教他们分不出谁是兵谁是民,仿佛故意乔装成平民百姓暗中偷袭似的。
如此三方并进,不过片刻,州城里吐蕃兵腾腾嘶吼的杀气已弱,反倒是逃命流窜的呼救声渐强。
待东方天空初露鱼肚白时,战事已息,留下满目疮痍的州城和死伤横卧街头的平民百姓、蕃兵和唐朝兵卒,袅袅四起的尘烟无言的诉着战后的空虚哀戚。
“所以才说讨厌打仗。”屠允武下马踢开挡路的木块,气得咬牙。“那票狗官只会逃命!”本想趁乱宰了何达那混帐,却从副将口中得知战事乍起,他人早已逃离州的消息,更让他觉得火大。
“张嘴。”宫仲修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屠允武不疑有他,直觉就是张嘴。
等到某物掉进自己嘴里,才想起过去曾有相同的经历。
“天,不会是……”
“红花草。”被他紧皱的怪表情逗笑,宫仲修拍拍他的肩膀安抚道:“不是黄连,你尽管放心。”
呼——屠允武闻言,这才放心地咀嚼起来,任微凉的甜味沁入心肺,降了些许肝火。
“你在怕什么?”不明就里的风唳行瞪着他,直呼大惊小怪、恶人没胆。
“风、唳、行!”
“喝!”这才可怕!风唳行心惊胆战地看向四周,还好,只闻声音尚不见人。“哪个家伙多嘴告诉他的?”
“被芒草划伤和刀伤迥然不同,你以为鸿翼是傻子吗?”宫仲修提醒他。
“风、唳、行!”
不行!声音愈来愈近了。“我先走,后会有期!”虽说有呼延律龙在不用怕,可要是他打不过西门独傲怎么办?之前没想过这问题,现下想起还不算太晚。
心念一起,风唳行拉起呼延律龙拔腿就跑。
“那傻子连听音辨位的功夫都没有吗?”屠允武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疑惑地说道:“他知不知道鸿翼的声音就是从那儿发出来的啊?”
他困惑的语调让宫仲修抑忍不住噗哧笑出声。
“我们也走吧!”州虽然守住,但何达定会回京告他一状,反正他早想辞官,不如趁此时机离去。“嗯。”宫仲修颔首,他先前已召集城里的大夫为伤者医治,这里也没有他的事,自然也没有留下的必要。
“将军请留步!”林进的声音喊住他们的脚步。
屠允武回头。“你怎么喘成这个样子,真是丢脸。”
哪……哪管得了丢不丢脸!“将、将军……那个……大伙儿问……接下来……该怎么办?呼呼……”
“我已经不是将军了。”屠允武挥手直笑,似乎非常满意自己现在的身份。
“现在我可是钦命要犯,什么军务啊、边防的都跟我无关。”
“哪能这样啊!”林进惊愕直呼:“咱们一同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您怎么能说不管就不管呢!”都这节骨眼还这么任性!说话的口气像小孩子一样,说不玩就不玩,他把他们七万大军当啥?“不能这样啦!将军,我们——”
“都说我不是将军了。”屠允武拍上昔日副将肩膀。“如果你想当就给你当好了。”
他当将军!“我……哪能这样?”林进几乎是尖叫出声。“将军!您好歹也要把弟兄们发落好才成啊!”
“你那么想要打仗?”奇怪,他怎么不知道这副将这么爱打仗。
“谁爱打仗啊!”说这是什么话!“我林进上有高堂父母、下有妻小儿女,我爱打仗个鬼!谁不想回乡一家团圆。”
“那就回乡啊!”
“天晓得我多想回去看看妻儿,不知道……什么?您说什么?”他有没有听错?刚才主子说回乡两字!
“若你还当我是将军,那好!我最后一个命令是——回营烧毁军册,让大伙儿解甲归田。”
“烧……烧军册?!解甲归田?”他是不是在做梦啊?“您是说大家可以回乡去?”
“我说了算,只要军册烧毁,兵部绝对查不到人,也找不到人算帐不是吗?”
“真的可以?”可以离开战场,可以回他家乡,回到日夜挂念的妻儿身边共享天伦?“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