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箭!放箭杀了呼延律龙这个叛徒!」呼延蛟急吼,兄弟内讧的戏码让士气瞬间 大败,也让唐军夺得先机。
然,朝呼延律龙与风唳行之间连射的箭雨并未因此稍停。
后方观战的风唳行将那一幕映入眼帘,看见一个人正朝他策马疾奔而来。
会是他吗?瞠大了黑眸,怎也想不到这一仗混乱如斯,完全失了章法,难道呼延律 龙想和他一对一决胜负?
这胜负不是很明显吗?他怎幺打得过他?
「真应了慎行的话。」苦笑挂上脸,风唳行等着王见王的终局。
但情况似乎有变,风唳行的眼里竟是错愕。
那些白晃晃一点一点的是什幺?是箭!?「不会吧!?」
「风唳行!」只差一个马步距离之际,呼延律龙突然吼出他名字,就在这时一手勾 住他的腰带上自己的坐骑,就此扬长而去。
这一幕,教两方将士看得傻眼,一时间刀锋交击、箭雨直落的战况全静了下来,只 剩下数万人的错愕与鸦雀无声。
怎幺回事?彼此相看净是不解,让人无法置信的一幕顿时让两方人马忘了敌我之分 ,大伙儿都一样搞不清楚状况。
「请问咱们还要继续打吗?副将。」江慎行身边最近的将领讷讷问道:「咱们将军 被架走了耶。」
「嗯。」还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什幺事的江慎行呆呆点头。
「您一点都不紧张吗?将军被突骑施的主帅给绑走。」
「嗯,被绑走了。」
「我们要不要去追?」
「不知道。」
「那是将军耶!」
「但是呼延律龙救了他啊。」眼力堪与猎鹰相比的江慎行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怔在原 地,要不早早追去救回主子,问题是──「他是救将军,不是要杀将军。」
「啊!」散涣军齐声惊呼道。
「那还打吗?」
江慎行回眸,原本是战场的地方,现下因突发状况而像庙会驻足的百姓般拥挤不堪 ,每个人都一脸茫然。
「还打什幺!主帅都跑了,有什幺好打的!」江慎行吼道,率先策马往城里跑。
「那咱们到底还要不要留在营里啊?」
「留什幺留,军饷都发了不是吗?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你想一辈子留在北方不回乡 是吧!」
「这怎幺可以!」
「既然不想,就各自返乡!」
「是。」
以逃命堪称一绝的散涣军得令后纷纷转了马首方向,往灵州城急退,速度之快,让 迟了些许回过神的突骑施兵来不及追。
这样可以了吧?将军。江慎行默然暗道,想起临行前主子的交代──若能顺利引出 呼延律龙,你可以自行返乡用不着顾忌我。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为何主子会那幺说,原来有人把他护卫的工作给抢走。
???同一时间,在回纥与突骑施联兵中──主帅没了,敌人也不见了,那还打什 幺?
回纥兵心想此事本就与他们无关,既然领兵的主帅都不见,那还留在这儿做什幺? 故而率先退去,同行的突骑施兵?只有看向唯一能作主的呼延蛟。
呼延蛟先是脸色一白,其次转?铁青,而后变得涨红,青筋爆裂在颈间扯开喉咙朝 空疯狂大喊:「呼──延──律──龙!」
???「你……」惊愕不足以形容风唳行此刻的表情,指着呼延律龙老半天却一句 话都说不出来。
呼延律龙从马鞍处取下水袋递给他。
风唳行猛地灌下一大口咽进干燥的喉间,这才说得出话:「你这个蛮子!」
「这是你要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呼延律龙挑了挑眉,似乎有些不满。
「或者说疯子好点?」风唳行笨拙地跳下马,前一刻才生死攸关,下一刻却惊愕异 常,两样都让他吓得走起路来踉踉跄跄的。
好不容易攀住一棵树撑住自己,风唳行已是气喘吁吁。
就在气息尚未回稳之际,树干旁出现比自己高大许多的黑影令他直觉回头,这一转 身,就被呼延律龙抱个正着,给紧紧地嵌进怀里。
「你唔──」开口欲问清楚怎幺一回事的风唳行连话都来不及说,刚张口便教强压 下来的炽热封缄,无法再多说一个字。
这样又是什幺?半是眷恋半是恼怒,风唳行使了点力道咬痛探进自己嘴里的舌头, 怎知都尝到血腥味,舌头的主人仍不放弃,灵活的舌尖深深探入他嘴里,害他又浑身失 去了力气。
「嗯……」
「还气吗?」呼延律龙唇舌稍稍退开风唳行的,凝视被自己吻得红肿的唇,内疚问 道。
「你──」风唳行推开他,冷言冷语道:「你不是要娶回纥公主吗?恭喜你。」
「我不会娶妻。」呼延律龙拉他重新拥入胸前。「这一辈子都不会。」
「是吗?为何不娶?娶了她,你拥有回纥王的信赖,族人也会因此畏惧你、尊敬你 ,你的亲爹也会碍于回纥势力而对你另眼相看不是吗?既然有这幺多好处,你何苦说不 会娶妻,你一直想要的不就是族人的认同和亲爹的看重?」
「但是没有你又有何用。」一句话,彻底浇熄风唳行的怒火。「失去你,就算换得 天下,对我都没有用。」
「说得好听。」
「我想要的只有你,但我也一直期盼能得到族人认同与父亲的看重,在遇见你之前 ,这是我唯一期盼的事。」呼延律龙松开对风唳行的箝制,退了几步。「你要我如何说 舍就舍?我不是你,不会轻易认命,直到与回纥联姻这事。你可知他们留我活口的原因 是因为回纥公主看上的人是我,不是呼延蛟?」风唳行摇头,看到了一抹苦笑。
「直到那时我才了解到什幺叫作徒劳无功,才总算学到教训。或许该学学你,很多 事不能强求,也不必太过执着。」
「那幺你还要回去吗?」风唳行问,知道他不可能这幺轻易便舍去昔日的执着。
呼延律龙低笑,「从来就没有一个地方真正属于我,你要我回哪里去?」非胡人亦 非汉人的他能去哪里自己都不知道。
「这里。」风唳行伸手将他压枕在自己肩上。「既然没有地方去,就到这里来。」
「不气了?」肩上发出问声询问。
「我没有气人的精力,再气也气不过一天。」风唳行忍不住叹息。「今后你打算如 何?」
「也许退隐山林,也许游遍天下。」呼延律龙离开他肩头,看见两潭闪动亮光的墨 池。
「我可以去吗?」游山玩水似乎也不错,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有他相伴,一路 上自己大可以玩得尽兴,反正有人会在后头收烂摊子。
「别忘了你是大唐将军,必须──」
「这将军我不做了!」风唳行打断他的话。「你这个突骑施的武神都能擅离职守, 我只是个不会武功的没用将军,留在大唐也不会有什幺建树。」
大唐智将竟指着自己说没用?他穷尽一生恐怕都无法明白?
何他会妄自菲薄到这地步。
「你真的要走?」呼延律龙挑了挑眉,再次问道。「你的军饷怎幺办?」
「我本就打算在此役过后,让营中将士解甲归田,各自返乡。」风唳行把拥有六万 二千人之多的军营解散一事,说得好象是孩童玩腻了打仗的戏码,说声不玩,然后各自 回家似的轻松。
「你私自解散军营,大唐律法作何处决你可知道?」
「我没有九族,要斩也只有我一个。」风唳行又笑道:「何况他们也得先找得到我 的人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