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好想喝水!「嗯……」
干燥得几乎要裂开的唇一开一抿,清凉的水如同一道小溪流般,缓缓流进季劭伦的 嘴里,解决他莫名的干渴。
听见冰块互相碰撞的声音,他干裂的唇如同等待雨水救济的农民般,露出满意期待 的微笑。
「啊──」舒服地吟叹出声,冰冷沁心的冰块正一下一下地来回滑过他干得火烫的 唇瓣。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也是冰冰凉凉的,压上他的额头。
啊!真是很舒服。
啊,冰、冰没了!神智不曾回复的季劭伦伸手朝空中慌忙一抓,抓到冰凉的东西就 往嘴里塞。热啊,他只想有水,只想要清凉,好解开身上这讨厌的热度。
「你……」
一道陌生又年轻的声音传进他混沌的脑袋。不是老刘?他困难地睁开眼。
「哦,天──」眼睛好痛!入眼的强光教季劭伦想睁眼也难,折腾许久,好不容易 才微微睁开眼,一张模糊但绝对是陌生的脸立刻映入眼帘。
「喂!可以放开我的手了没?」
手?惺忪的眼显示出了有一半的神智还在天外天飞着。
「不要吃我的手。」
季劭伦感觉掌心里有东西在动,呆呆地转移目光。
这一看,看回了另一半的神智。
他含人家的手指头干嘛!「对、对不起。」唔……他的头好痛。
「要吃就吃这个。」
一碗还冒着热气、香味扑鼻的浓汤,浓郁得教季劭伦开始觉得饿。
「你是谁?」啧,自己的声音还真不是普通的难听,他边起身边问:「怎么在我房 里?」
「请你看清楚好吗?这里不是你家,疯子!」鲜红的唇不悦地吐出咒?。
「疯子?谁呀?」
接过送到他面前的水,季劭伦毫不迟疑地一口饮尽。「谢谢。」
「这里除了我就只剩你,难道我会说我自己?喝醉就算了还淋雨,不是疯子是什么 ?」
啊?晃晃脑袋,除了让自己更晕以外,所幸已抓回全部神智;
他看看四周──「这是哪里?」
「你用不着知道,吃完这个就快点离开。」季劭伦看着捧到他面前的汤,再抬头看 端碗的人,一张稍嫌稚气的脸上有着一双愤世嫉谷的眼。「你是谁?」
「用不着知道我是谁,吃完快走。」
不能知道自己待在哪里,不能知道他的名字;啧,这男孩有点儿奇怪。
「总该让我知道是谁帮我的吧!」季劭伦皱眉。哦!连皱一下眉头都会痛。「是你 帮我的吧!
你叫什么名字?「「你烦不烦!不吃就滚!」
哦!痛……「小声一点儿好吗?我头痛……」季劭伦抱着头虚弱地说。
「痛死你活该。」
停住动作直到脑子不再嗡嗡作响,季劭伦才又问:「你的名字呢?」
「你很烦耶!」他怎么会找一个大麻烦给自己?「问这做什么,难不成你打算报恩 ?哼呵,少假了,吃完快滚!」
「我惹到你了吗?要不然你为什么气成这样?告诉我,我是哪里让你不高兴了。」 这样单纯的脸孔为何挂满不平和隔阂,让人难以接近。
「一切!」
「你说话真毒。」季劭伦不怒反笑,伸手接过一直捧在对方手里的汤。「无论如何 ,还是要谢谢你帮了我。」
「嗯。」
「真的不能告诉我名字?」季劭伦不死心地又问。
只是一个名字,有隐瞒的必要吗?他百思不解。
「我……」经不起一再被问,不得已的他只好说:「叶未央,未来的未,中央的央 。」
「未央歌的未央?」
「咦?」他也知道这本书?
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有学问」的样子,想不到竟然还有点底子。
「我,季劭伦。」
「嗯。」鼻间冷淡地一哼作?响应。
季劭伦哭笑不得,但也许是真的饿了,一碗热腾腾的汤三两下便清洁溜溜。
他还没有开口,叶未央已经伸手接过了碗,下起逐客令:「快滚。」
「呃……」听得有些愕然,季劭伦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喂,还不走。」趁他们都在前厅用早点的时候,他还可以偷偷让他离开而不被发 现,再迟一点儿就得等到下午了。
「快走。」见季劭伦动也不动地坐在他床上,叶未央干脆自己动手拉他。
「你在怕什么?」季劭伦满是疑惑,看他年轻的脸上虽然维持着皱眉的不悦表情, 可眼里却盈满明显的惊慌,像是后头有什么在追赶似的害怕着。
「没什么!」叶未央几乎是用吼的,不自知他的紧张已经教季劭伦由他说话的语气 中探知。
「算我拜托你好不好,快、走──」
早知道就不帮他,谁知道会带回一个大麻烦,可恶!
「不要怕。」季劭伦突然猛力缩回自己的手臂,连带地将忙着拉他起身的叶未央一 把扯进怀里,「有我在,我会保护你。」
好象、真的好象!像得让他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这男孩──就像在季家宅院里成长的他啊!
家,合该是让人安心的避风才是;如果连在家里都会有惊慌失措、害怕恐惧的情绪 出现──那家就不叫家了。
他的家,不是避风港,而是战场;不近人情到残酷程度的父亲对待他们就像小学生 养蚕宝宝写日记一样──高兴时给点饲料看它们会有何反应;不高兴时便随意迁怒,看 看它们如何响应。而母亲──只是一只不值得他眷顾、愚蠢扑火的飞蛾。
所以,他在四岁的时候就不堪凌辱逃家;而后,父亲娶了个他该叫伯母的女人,生 下妹妹,成就一个可笑可悲的家。
是那已故的父亲太残酷了吗?所以连他的继母都难以忍受的发疯而住进疗养院,最 后跳楼身亡;死时,只有妹妹季柔霄陪伴在身边。
多可笑的一个家!多可悲的季家女人!
那个家──除了让他害怕,让他受制于不按牌理出牌的父亲外,再无其它!
他怕,从小就怕,一张不安又得强自振作的面具戴在脸上,就怕一旦卸下,会惹来 父亲的「眷顾」,那是他最不需要的可怕照顾。
这男孩的表情和当年的他好象──不安、恐惧、害怕、警戒,又不得不镇静地佯装 没事;相似的程度让他看见他就彷佛看见年少的自己一样!
「你放开我!」叶未央低吼,双手在他胸前推拒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熊似的怀抱 。
「季劭伦!」
「啊,你叫我的名字了。」很好很好。他点头,暂时松手放他一马。「不怕了吗? 」
「谁怕过了。」这男人是神经病吗?净说些不着边际的浑话。
「无时无刻都在怕。」季劭伦抬起头,目光尖锐地锁住叶未央的脸,的确看见一抹 心虚。
「你──」
叩叩!
「喝!」
敲门声吓了叶未央一跳;震惊间,眼神里的害怕更是明显得藏不住。
「快躲起来。」他压低声音,拉起季劭伦往衣柜而去,硬是要把他塞进柜子里。「 进去!」
怎么会呢?偏偏在这个时候!
「喂,胸……」还没机会说完话,季劭伦已经被按进暗无天日的衣柜里蹲,甚感莫 明其妙。
到底怎么回事?就在他歪着头、蹲在柜子里猛想的同时,外头一道不属于叶未央的 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这样晚才开门。」
叶子豪不悦的声音低沈有如丧钟,令叶未央提心吊胆,不得不小心应对。
「对不起,哥。」
一反方才和季劭伦有叫有骂的脾性,叶未央此刻的恭敬教柜子里的季劭伦极不适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