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抿紧了唇,很有修养地不加以嘲笑,只不过是双肩抖得厉害,看得香漓一把火又烧了上来。
等一下再跟他算帐。
她气闷地抓下头上那朵花,绞着衣衫上滴答作响的水渍……
就在她忙着整理仪容的同时,一名婢女匆匆住他们的方向走来,见着她这模样,足足错愕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天吶!平日清雅高贵的小姐怎会变成这副德行?
朱玄隶也知道她这副模样不宜见人,尤其七月半又快到了,要是吓着人家,那就罪过了。
于是怕回过身,代香漓询问:「有事吗?」
「呃,是老爷有事要见小姐。」
「噢。」朱玄隶了解地点点头,转身时,「很不小心」的与她擦撞了一下。「你听到了吧──咦?人呢?」一回身,没见着她的人,他满心困惑地喃喃自语。
池面──
漫天水花二度激起,这回,更是可惊可叹,蔚为壮观。
「咦?你怎么又跳下去了?这样跳上跳下的很好玩吗?」低下头,见她又在水中挣扎,他眨眨眼,一脸大惑不解。
「你、你、你──」她气得头昏脑胀兼虚脱,再也没力气骂人了。
她敢拿她的祖宗十八代发誓,他绝对是故意的!
天哪!她是造了什么孽,为什么要让她遇见他?
第五章
杀千刀、杀万刀、该剁成烂泥的混帐王八蛋!
香漓擦拭着发上的水滴,一边忿忿不平地在心中咒骂。
她就知道!呜……她就知道,每回遇上他准没好事,这带煞的大魔星!
奴儿在一旁看着她家小姐一副想大开杀戒的模样,心中直忍着笑。
小姐与临威王爷之间似有若无的火苗,她是知之甚详的,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感觉很微妙,说是火药味嘛──其实又不尽然,虽然王爷有事没事总爱闹小姐,看俏佳人气红了脸的样子,但她看得出来,王爷对小姐的意图并不单纯。
她敢说,这临威王爷八成是看上小姐了,就不知少根筋的小姐感不感觉得出来。
「奴儿,你说,这王八蛋是不是很欠揍?」
奴儿掩嘴窃笑。「奴婢不敢造次。」
「哼,对他用不着客气。」愈想愈不爽,她坐直身子,慷慨激昂地陈述道。「这混蛋有多无耻你知道吗?三番两次把我丢下水,不检讨也就算了,还跑到我义父面前说,我这么大个人了还像个孩子一样爱玩水,真是羞羞脸……你听听,这是人话吗?是不是很不要脸?」
愤怒中的女人,千万别惹她。
奴儿深知这个道理,顺着小姐的话说道:「是有一点。」
「什么有一点!根本就是不要脸至极!」她不满地大叫。
「好,不要脸至极。」
似乎嫌骂得不够痛快,她接着控诉。「反正他这个人带煞兼带衰就对了,搞得我不是被狗追就是落水,我真是倒了八辈子楣,所有不幸的事全都让我碰上了。」对她而言,最大的不幸,莫过于认识了这个大灾星!
「是,小姐请节哀。」奴儿善解人意地倒了杯水给她。
「谢谢。」幸好她向来坚强,要不然,与其让他给整死,她宁可挖个洞把自己给埋了还比较痛快。
喝了口水,她才发现自己真的喝了,马上咕噜噜地猛灌。「奴儿,你帮我骂,我在忙。」
「好。」唯主命是从的奴儿点了个头。「要骂什么?」
「随便。像是头上长疮、脚下流脓、缺嘴斜眼、獐头鼠目、尖嘴猴腮,爹爹不疼、姥姥不爱,生老娘没鸡鸡……」
哇,那不成了怪物?小姐的嘴真毒。
奴儿很有耐心地听完,然后才提出疑问。「那句生老娘没鸡鸡好像怪怪的。」
「唉呀,都可以啦。换成他老娘生他没鸡鸡也成。」
「那──他有没有鸡鸡关你什么事?你不需要太关心吧?」
香漓愣了下,脸蛋红了起来。「死奴儿!连你也欺负我!」
「唉呀,小姐,别打、别打。是奴儿失言,你又不嫁他,他『工具』齐不齐全的确是与你无关……」
「你还说!」别有暗喻的言论令香漓恼羞成怒,跳起来追杀她。
「哇,小姐饶命──」奴儿尖叫连连,两名年轻女孩笑闹成一团,一道滚入床上喘气。
「喂,闹得这么疯,没动了胎气吧?」香漓盯着床顶,手肘推了推她。
「还好,多谢小姐。」
沉默了下,奴儿突然开口。「其实,临威王爷人不错的。」
香漓一怔。「怎么突然为他说起话来?」
「奴婢是就事论事。你想想,他的身分何等尊荣,哪个人对他不是恭恭敬敬的,唯独你,总是不给他好脸色看,他却有那个雅量包容,光是这一点就很难得了。」
香漓不以为然地嗤哼。「那是因为他的名声已经烂到不能再烂了,再多一项仗势欺人的罪名,出门不被丢石头才怪。」
「既然已烂到不能再烂,还差这一项吗?何况,小姐,据我所知,临威王爷虽是花名在外,为人可也是钦崎磊落,十分受百姓爱戴,他的风流艳史,只会彰显他的潇洒倜傥,爱慕他的女人可多着呢!」
「那又关我什么事?」她冷哼。
「一段好姻缘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奴儿有感而发地叹道。「像我,就是没那个命。」
「奴儿──」香漓所有的心思全让她的感伤给占满,没多留意她的话。「你又想起以前的事了?」
真搞不懂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有什么好想的,像她,在决定忘了萧铭诚的那一刻,她就没再想起他了。
「小姐,找一个真心待你的男人不容易呀!我就是少了那份幸运。」所以,她不怪他,是他教她初识情滋味,虽不能圆满,她亦无憾。
「奴儿──」面对她的伤怀,香漓无言以对,安慰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
至少,她算是幸运的吧!萧铭诚未曾留给她如此深的魔障与执念。究竟是她太坚强了,还是她爱得不够深呢?
◎ ◎ ◎
高棚满座的食楼中,一间精致的厢房被隔绝于繁嚣之外。
朱玄隶轻啜了口酒,任凭满颊生香的滋味占据唇腔。
眼一抬,望见对座眉心微蹙、俊美得不可思议的男子,不禁出言调侃。「干什么呀,难得邀你出来喝酒,你就这么不情愿?摆那什么死人脸?」
屈胤棋瞪了他一眼。「我心情很坏,你少惹我。」
嘿,会摆脸色给他看了耶!要不是太了解屈胤棋的女人多到下辈子都用不完,他会怀疑他是欲求不满。
「喂,我承认我是比不上美人的赏心悦目,但是你成天和女人在床上滚,那是很伤身的,弄虚了身子就得不偿失了。偶尔把时间拨给我这个老朋友,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女人?上床?
屈胤棋瞇起眼,神情怔忡。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自从她离去后……
甩甩头,他不让自己多想,仰首狠狠灌了一大口酒。
「喂,酒不是这样喝的!」朱玄隶见他神色有异,心知不大寻常。「到底怎么了?」
「没事!」他口气硬邦邦的。
「等你醉死再来说有事已经来不及了。」朱玄隶移开酒瓶,连他手中的杯子也不放过。「别说我没给你选择的机会,你是要自己招供,还是要我把酒全往你头上浇?」
「玄隶,我要你帮我找个人。」显然的,他选择了前者。
「找人?谁?」什么人这么重要?什么人教向来最洒脱的胤棋愁眉不展?
「奴儿。」
「奴儿?就是你前阵子说的──那个很有意思的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