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命的闭起眼,咬紧牙关承受,硬是挺直了腰杆不吭一声。
挺傲的嘛!看你倔到什么时候!老管家恨恨地看着他,一下比一下更用力,就不信没法打到他哭爹叫娘。
夜雪急了,两颗小小的泪珠跌了下来。“爹……别打无痕,求求你呀……”
俞老爷硬是铁了心不理会。
“爹--”夜雪焦急地想奔上前去,两旁的婢女机灵的拉住她,就怕板子不长眼,误伤了小姐。
“爹!”夜雪一声比一声喊得更急。“不是无痕的错,都是雪儿淘气,是雪儿不乖,雪儿不听话,爹打雪儿好了,不要怪无痕……”
两旁婢女一个闪神,让夜雪挣了开来,在众人措手不及下冲向风无痕,代他挨了甫落下的一板。
看清眼前的人儿后,老管家脸都吓白了。
“小姐--”骇然大惊的呼唤声中,包括了风无痕的。
她今天的每一道举动都吓坏了他。
好痛!
她跌落风无痕怀中。
由背后泛开的疼楚,如烈火延烧,席卷了所有的知觉,然后……然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受了寒,高烧不退,加上柔嫩的皮肤划了一道热辣的血痕,真是雪上加霜,夜雪足足昏迷了一天一夜。
醒来后,心急如焚的父亲守在床边,一群丫鬟在她房里进进出出,绕得她头都昏了。
她呻吟出声。
“怎么样,还疼不疼?”俞老爷见女儿醒来,关切的连声问道。
她摇了摇头,眼珠子绕着房内转了圈。“无痕呢?爹没再打他吧?”
说到这个,俞老爷就满肚子又气又怜。“傻雪儿,爹在教训人,你干么没事去挨板子呢?”
不是她喜欢挨板子,而是她知道挡在无痕面前,爹就不会再打无痕了。
“祸是雪儿闯的,累无痕受罚,雪儿会难过。”
看来,雪儿对风无痕的重视,已凌越了主从分界。
俞老爷思忖后,决意道:“也许,我该制止你再与无痕接近。”
作这样的决定,并不是因为真信了那些下人的言语,风无痕是个有骨气的孩子,他做事不会不知分寸的,所以半年多前,他才会将雪儿交由风无痕来守护。
问题在于雪儿,她对风无痕并没有主仆的认知,老是拉下尊贵的身段,又是递姜汤、又是挨板子,再这样下去,会损及她身为小姐的尊贵及威仪,乱了府里的规矩。
但夜雪才无心思考这么多,光听父亲说要分开她和无痕,整个人全慌了。“这是为什么?爹,为什么不让我和无痕在一起?”
“因为你的主仆不分。”
她不懂。只知道她快要失去无痕了。“可是……爹答应过要让无痕来保护我的。”
“结果呢?是谁让你又是受寒,又是挨伤的?”
“那是……那是因为……”她无话可答。“爹是因为雪儿落水的意外,在生无痕的气吗?对不起、对不起……雪儿下回再也不敢淘气了,雪儿会乖乖的,求求你,爹,别让无痕离开我……”
“爹换个比无痕更好的人给雪儿,不好吗?”他试图作条件交换。
“不要、不要,没有人比无痕更好了。”她什么都不要,只要无痕,因为无痕很重要、很重要,谁都不能代替,没有无痕,她会伤心得死掉!
“好不好?爹,雪儿以后-定会很听话,爹……”她急得两行清泪都掉了下来。
女儿从来不曾用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强烈地向他要求什么,除了为难外,他更意外雪儿如此看重风无痕。
一向就将小女儿疼之如命,怎堪她带泪哀求,于是他态度再也决绝不起来。“让爹考虑、考虑。”
说完,他起身开门,瞥了眼门边伫立的身影,他不发一语,冷着脸头也不回的离去。
害他宝贝女儿受了寒,这口怒气都还没消呢!他管他要站几天几夜!
“爹、爹--”夜雪唤不回父亲,只能忧惶不安的枯坐在床边。
惨了、惨了,爹这回怕是认真的了,她要怎么样才能留住无痕呢?
无暇多想,她匆匆跳下床,管不得昏沉沈的头和背上火辣辣的疼。她要去找无痕,有无痕和她一起求爹,爹就不会狠心分开他们了。
对,就是这样!
急匆匆地拉开房门,眼前的身影令她“呀”地一声,叫了出来。
是无痕!
他怎么会在这里?屋外好冷耶,他站了多久了?
“小姐……”一见着她,风无痕反倒讷讷无言。
他好担心她,可是低微的身份又没资格过问什么,许多人忙进忙出的,却没人肯告诉他小姐的情形,他从昨天守到现在,心始终悬着,不愿轻易离去。
“无痕!”她一把抱住他,震呆了风无痕。“你别走好不好?永远跟我在一起,我不要跟无痕分开……”
风无痕愣愣地低首看她。小姐何出此言?
夜雪见他不言不语,心里头更是急了。“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害你被罚,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无痕不要讨厌我好不好?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任性,你原谅我,真的,我不会再让无痕受委屈,无痕说什么,我都会听,好不妤?!”
风无痕错愕地看着那张哭得惨惨切切的容颜,肆流的泪水挂在脸庞,他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他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奴才,值得小姐为他悲伤若此吗?
“无痕不原谅我吗?”见他不说话,她哭得更加伤心。“不要嘛,以后我会很小心,不给无痕惹麻烦,无痕不要不理我……”爹不让她和无痕在一起,如果连无痕也想离开她,那就真的完蛋了!
风无痕蹲低身子,正想说些什么,莫名的一阵晕眩袭来。“无痕并不……”
无痕的手好冰!
夜雪很快的发现到这一点,正想拉他进房,风无痕毫无预警的往她身上跌去,失去了意识。
夜雪又哭又叫的,喊来了一堆人,在她的坚持下,将风无痕抬到她的床上,又动用了前所未有的威严,坚持要人请大夫来看他的病。
一番折腾下,本就病弱气虚的夜雪,终于支撑不住,沉沉的睡去。
如果说俞老爷先前有妥协软化的迹象,也会在看到这种情形时烟消云散!
这像话吗?堂堂长安首富的俞府千金,居然趴在床边睡,将床让给一个下人,这要是传了出去,她这个千金小姐岂不惹人笑话!
教他如何再放纵他们下去!
在他忍无可忍时,风无痕适时醒来,见着这情形,显然也很诧异,用不着俞老爷说什么,他很有自知之明,晓得该如何做。
他在不惊扰夜雪的情况下,将她小心的抱回床上,默默的退了下去。
他明白老爷的顾忌,也知道他是僭越了。本来,他是想告诉小姐,他并不怪她,也没有资格怪她,若小姐希望他留下,他就会守在她身侧,可现下看来,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
老爷不会允许,他知道。
是以,小姐身畔再无他立足之地。
他们都心照不宣。
“请安抚小姐。”他无意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但却得承认,小姐的哭闹是必然的,他们都见识到了。
也许,过一阵子就好了吧!
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被定位于何处,说穿了,他只不过是老爷赏给小姐的玩具,一个会说会动、有生命的玩具,小姐怎么想,他不知道,现实不会因为小姐赋与了他人格而有所改变,他终究什么也不是;没有他,对小姐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时间总会冲淡一切。
因此,他也不会知道夜雪醒来后见不到他,哭闹不休了好一阵子,第三天夜里,她趁着大伙儿不注意时,偷偷溜到风无痕那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