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赵毓秀陡地瞪大双眼。
“我娘亲说要告官,高福生苦劝她不要与您为敌,以免遭杀身之祸。”想起那晚的事情,他的声线还隐隐颤抖着,“高福生说要去想法子,要我娘亲先别妄动,我娘亲自然是信他的。
“他离开不久,几名黑衣人闯进马府,残忍杀害十几名仆婢。”他微微停顿了一下,“我娘亲将我推进墙边的小洞,要我离开,不一会儿,马府便火光四起……”
听着他描述当时的情景,赵宇庆只觉得心口一阵紧缩,她无法想像当时的他有多么的恐惧,她只想……拥抱他。
难怪他要将她抢来,难怪他要那样冷待她,难怪他梦里的怪物让他那般的害怕,难怪他……真是难为他了。当时的他,不过是个天真无忧的十岁孩子。
“我逃走后便去投靠高福生,他却将我带往码头装进酱缸,将我送上人口贩子的黑船。”
“什么?”赵毓秀难以置信,“你爹娘如此厚待他,他……他真是禽兽不如!”
“我在黑船上受尽折磨,但为了替我爹娘报仇,我从来没想过放弃,幸好有次黑船遇风暴沉没,我在海上漂流了几日,终被救起……”他抬起眼,诚挚地说:“赵叔叔,我一直误解了您,对您、赵家还有宇庆,都做了不好的事情……”
赵毓秀微顿,“你是指婚宴那天……”
“不止是如此。”做过的事,他选择坦承以对,“赵家那艘新造的戎克船,也是……”
“船是你烧的?”赵宇庆惊疑出声。
“不是我动手的,但确实是我派人怂恿赵家的船工及水手所为。”他脸上有着深深歉意,“我还故意支持宇庆做生意与她大哥作对。”
“什……”赵毓秀先是感到震惊,但旋即又释怀,“这不怪你,你是无辜的,一切都是那个高福生……是我能力不够,始终找不到这个人。”
“赵叔叔,他一直都在刺桐。”马镇方说。
“咦?”赵毓秀一怔,“你说他一直在刺桐?”
“是。”他颔首,“他改名高滨松,正是刺桐的把总之一。”
“你……你说什么?”赵毓秀像是被雷轰了般,“你说高滨松就是……就是高福生?”他过去不曾见过高福生,也因此没有认出人来。
“镇方,难道之前在八月会时,高滨松找你说话就是……”赵宇庆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知道你的身分?”
“当然,我与他相认了。”他一笑,“他以为我仍一心想着找赵家报仇,不知道他干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其实这次庆隆记的船遭查扣,也是他设下的陷阱,目的是为了取信于我。”
赵毓秀受到极大的震撼,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慨然长叹,“老天爷,我还在他牵线之下让庆儿与谢明洁订亲……”他身子一软,“庆儿差点就成了他谢家的人了。”
“赵叔叔,如今真相大白,我心中大石总算是卸下了……”马镇方浓眉一皱,苦笑着道:“整天对着宇庆,我心中深感愧疚,也害怕有一日她发现我对赵家做了这些坏事会离我而去……”
听着,赵毓秀笑叹出声,看着正用疼惜怜悯的眼神望着马镇方的赵宇庆,“放心吧,庆儿可舍不得你……”
“是呀!”赵宇庆故作势利,“我最爱钱了,才不会放过你这座金山呢!”
赵毓秀听了,笑了起来,虚弱苍白的脸上多了两团红润。
“孩子,”他语重心长地注视着马镇方,“这一定是你爹娘有灵,才会教我们绕了这么一圈又兜在一起。”他伸出手握着马镇方的手,恳切期望,“庆儿跟庆隆记就交给你了。”
马镇方眼神坚定又刚毅,“我不会让赵叔叔失望的。”
第十一章 解开误会(2)
暖帐里,赵宇庆将一条腿搁在马镇方身上。
马镇方温柔地帮她揉着那条藕白细嫩的腿,她则躺着把玩那只双鹊戏云玉扣。
缘分啊,真是不可思议。
“下面下面,那里紧酸的……”她一边玩着玉扣,一边指挥他往哪里揉,“对,就那儿,稍稍用点力。”
见她一脸舒爽的样子,马镇方故意用力捏了下去。
“啊!”她叫了起来,涨红着脸,气呼呼地看着他,“你跟我有仇啊?”
马镇方勾唇一笑,欺近并环着她的腰肢,“没仇,一睡泯恩仇了。”
她羞得推了他一把,“少没正经的……”
马镇方用宠溺的眼神注视着她,突然不说话。
她瞥着他,疑怯地问:“干么那样看人?”
“我想起你刚出生的样子……”他说。
“少骗人,你哪里记得我刚出生的样子?”她挑了挑眉头,“刚出生的娃儿,个个都跟小猴子一样,没什么差别。”
他一笑,“不,你长得不一般。”
“是吗?”她微顿,好奇地问:“哪儿不一般?”
“别人都像小猴子,你特别不一般。”他眼底闪过一抹狡黠,“你特别像头小猪。”
“什……”她羞恼地搥了他一下,鼓着腮帮子,“你胡说!”
许是误会冰释,心里踏实了、轻松了,他终于能爽朗大笑,心头没有半点忧虑及愁思。
“真的像小猪。”他攫着她搥过来的手,笑道:“你娘亲身子不好,为了安胎可吃了不少补药补品,可她没补着,倒是都补到你身上了。”
听他说得煞有其事,她也认真了。“真的?”
“嗯。”他续道:“你一出生就白白胖胖,吸了一个月奶水后更是圆滚滚地,你这条膀子跟手臂啊……”说着,他抓起她的手,“一截一截肥肥短短,像是莲藕一般。”
她轻啐一记,将手抽回,“听你说的,人家是天仙下凡,我好像是猪神转世一样……”
马镇方听着,忍俊不禁地又笑了起来。
看着他如今那轻松自得、如释重负的笑容,赵宇庆看痴了,眼底还有一点点的湿润。
他见状微怔,“怎么了?”
她伸手环抱着他,将脸贴在他胸口,“你辛苦了……”
他心头一紧,上次的“你回家了”,现在的“你辛苦了”,她的话语总是能打到他内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这十几年来,你一定很痛苦,很煎熬……”她语带怜惜。
“痛苦,但不煎熬。”他笑叹一记,“煎熬是在娶你为妻开始。”
“咦?”她抬起眼,“听着,好像是错误的选择呢!”
他用宠溺的眼神笑视着她,“不,煎熬的是你就在身边,我却不能拥有你,煎熬的是……我想爱你,又不能爱你……”
听着,她甜甜一笑,“现在,你可以放心的爱我了。”
“我会全心全意地爱你。”他深情地宣誓,“从今以后,我不会让你哭,只会让你笑……”
“没事一直笑,我傻子吗?”她开玩笑地问。
他将她紧紧地揽在怀里,发出幸福的喟叹,“还记得你满月那天,大家挤在花厅里说说笑笑,而你呢,每当我靠近就使了劲的哭,屡试不爽。”
她抬眼瞅着他,“一定是你偷捏我吧?”
“我可没有。”他微微皱眉,“大家都夸你是个乖巧不哭的娃儿,偏偏只要我靠近,你就哭了,直到……我们的爹娘给我们定了亲。”
她微顿,“咦?”
他温柔的眼低垂着注视她,唇角一勾,“一定是知道长大要嫁给我,这才不哭了吧?”
“臭美。”她噘了噘嘴。
他低头在她额头上轻吻一记,“感谢老天爷让一切都来得及,幸好我没对你及赵家做出更坏、更无法挽回的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