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宇佐瞋瞪着双眼,愤怒在他的眼睛里化为两只红蜘蛛。他颤抖地指着宇庆跟马镇方,咬牙切齿,“好呀你们,居然这样就偷走了庆隆记……”
“大哥,你冷静一点,不要再说了。”赵宇庆不想在老父亲面前上演兄妹相杀的剧码。
“你这贱丫头,看你平时乖顺,没想到心地如此深沉阴狠,居然联合着外人来侵吞娘家!”赵宇佐已经失去理智,开始胡说八道。
“你真是越说越过分了!”赵毓秀气恼不已,“来人,把大少爷带回院里!”
“大少爷,”张四趋前,好言相劝,“如今老爷正在气头上,你就少说一句吧。”
赵宇佐狠瞪他一眼后,一把将他推开,然后突然冲向赵宇庆。
“都是你!都是你!”他一把抓住赵宇庆,想把她往地上砸。
见状,马镇方一个箭步上前攫住了他的手。未免在岳父面前对赵宇佐动粗而弄伤了他,马镇方收敛了几分力气,岂知赵宇佐不领情,奋力地挣扎。
“你这个贼!你们这对贼男女!”他歇斯底里地乱吼乱叫,并攻击着马镇方。
“住手!你给我住手!”
“你别伤了我丈夫!”
“大少爷,姑爷,别……别啊!”
顿时,花厅里乱糟糟也闹哄哄,谁都听不清楚谁的话。几番拉扯,马镇方终于下了重手,一个扫腿再加上压制,便将情绪激动的赵宇佐制伏了。
赵毓秀一点都不心疼,只气恨地大叫,“张四,叫人!”
张四点头,到外面叫来了几名小厮,几人联手将疯了似的赵宇佐拉了出去。
江挺秀见状,也哭哭啼啼地跟在后面走了出去。
赵毓秀摇头叹息,颓然坐了下来,“家门不幸,家门不幸……”说着的时候,他眼尾余光瞥见眼前地上有块青白色的圆形物体。
定睛再看,他陡然一震。
那是白玉同心结,当年他跟马家口头订亲时送给马安海的信物,虽是十多年不曾再见的物品,可他却还是一眼就认出。
怎么可能?那已随着马安海消失在火海之中的白玉同心结怎会出现在眼前?他颤抖着站起,本能要往前走。
此时,马镇方像是发现了,迅速弯身拾起,紧握在手心中。
抬起眼,迎上赵毓秀那激动、震惊、不可置信又夹带着狂喜的泪眼,他的心一揪。
赵宇庆也发现他们有点不对劲,疑惑地看着两人。
“镇方,那是……”赵毓秀慢慢走向马镇方,抓住他的手,颤抖地掰开他握紧的拳头。
马镇方神情凝重,没有抗拒。他没想到随身的白玉同心结会在跟赵宇佐拉扯时掉出,更没想到赵毓秀一眼便认出那久违之物。
看着老泪纵横,眼底充满各种情绪及感情的赵毓秀,他已然明了了一切。
“这是我当年给安海的信物,怎么会……”赵毓秀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马镇方,声线沙哑而颤抖,“难道你、你是……不,怎么可能?”
听见父亲这么说,赵宇庆猛地一震,也意识到什么了。她惊疑地看着马镇方,微微张开了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当年庆儿满月时,我与拜把兄弟马斌为庆儿及他的独子安海定下婚约,我以白玉同心结相赠,大嫂则将傍身的双鹊戏云玉扣送给庆儿做为信物……”赵毓秀紧紧抓着马镇方的手,“同年,马家惨遭奸人所害灭门,这白玉同心结从此未再出现,为何你……”说着,他抽颤着,两只眼睛巴巴地、深深地端详着马镇方,泪问:“你是安海?你是安海?你是安海吗?”像是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般,他一连问了三次。
赵宇庆在一旁已震惊到说不出话来。马镇方是马安海?是马家当年葬生在火海之中的独子?天啊!这是什么戏剧化的安排?
马镇方紧抿着双唇,眼底有着挣扎,他转头看了宇庆,而她也正用茫惑的眼神看着他。
“你……你真是……”赵宇庆秀眉一拧,“你真是马安海吗?”
马镇方长长叹了一口气,稳定了声线,“是,我是马斌之子,马安海。”
赵毓秀的院里,所有人都被撤离,不准接近院子半步。
内室中,他用颤巍巍的双手捧出一只木匣子,轻轻摆在桌上。
这木匣子看着有些岁月了,表面亮晃晃地,可见经常拿在手上。
马镇方跟赵宇庆坐在桌前,两人没有说话,神情都有点激动。
她不时偷瞄着马镇方,不解他若是马安海,为何不与他们相认,而且之前还那么对待她和赵家,还说什么要毁了她、破坏她……他对赵家有什么误解吗?
打开匣子,赵毓秀先拿出被他妥善收着的双鹊戏云玉扣,小心翼翼地交到马镇方的手上,“这是你娘亲的随身之物,你看看。”
马镇方接过玉扣,胸口一阵起伏。是的,这是他娘亲的物品,是他娘亲出嫁时外婆送给她的。他娘亲一直随身带着,所以他一点都不陌生。
“这只玉扣本来一直都让庆儿随身带着的,后来她跟谢家二公子定了亲,我觉得不妥,才将它收了回来。”赵毓秀说着,又取出匣中信件,“这只匣子是在你父亲出事前来访时放的,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疑惑地接过,打开一看,信纸泛黄,墨迹已淡,但他依旧可认出是他父亲的字迹。
“这是……”他不解地看向赵毓秀。
“你自己看。”赵毓秀说。
马镇方迅速又仔细地将信上的文字逐字逐句地读了一遍,脸上同时变化着各种不同的情绪及反应——震惊、愤怒、悲伤,懊悔,还有……歉疚。
他父亲写给赵毓秀的信里简单扼要地说明了高福生的犯行,以及他不想却又不得不揭发的挣扎。他父亲当时一定是念在亲戚一场,以为规劝高福生后能有转圜之地,是希望高福生自首,才会私下跟他见面……
可他父亲又担心从事人口买卖的高福生,恐怕心中良善已泯没、所剩无几,这才会给赵毓秀留下这封信以防万一,没想到他此去无回,连妻子及家中仆婢都不保。
他一直以来都以为赵毓秀也有分,可原来赵毓秀从头至尾都是无辜的。
“我发现这木匣子跟信件后,才惊觉到你们被高福生所害,可我对他却连一丁点的了解跟认识都没有……”赵毓秀懊悔又自责,“一直以来,我都负责陆路的买卖,海路及船务都是你父亲一手打理,他用什么人我也从不干预过问,只知道你母亲老家有个表弟高福生在他手底下做事……”
说到这儿,赵毓秀又难过得流下眼泪,续道:“事发后,我立刻到官府告发此事,可官府却找不到高福生这个人,我不死心,三天两头往官衙走,之后官府找人暗示我不要再追查此事明哲保身……当时,庆隆记刚做出一点成绩,庆儿跟宇佐又还年幼,我只好……”
“赵叔,不怪您。”马镇方深深吸了一口气,眼底闪过一抹肃杀,“我爹娘的血海深仇,我会给他们报的。”
闻言,赵毓秀跟赵宇庆都一怔,疑惑地看着他。
马镇方将母亲的玉扣握在手中,俊朗的脸上有着令人生畏的杀意。
“孩子,你当年是如何逃走的?”赵毓秀忽而想起这事,问道:“你为何不来找赵叔叔呢?”
马镇方眼底有抹伤痛及凄迷,“那晚,高福生来到家中带回父亲的恶耗,说父亲死在起火的船上,凶手便是赵叔叔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