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她本来想否认,又突然觉得没必要。身为妻子,她难过也是正常吧?
“姑爷那性情也是不好捉摸的,小姐就别往心里去了。”玉桂安慰着她,“瞧,他临行前还记得把这些事都打理好呢!”
倒是,这一点聊表欣慰。
“先前小姐刚嫁时,我是打从心里替小姐不值,替小姐难过,觉得小姐这辈子大概都得活在深渊里,可是这阵子我见着姑爷的种种,又觉得……”玉桂一脸认真地看着她,“姑爷是真心喜欢小姐,才把您从谢家手中抢来的吧?”
不,他不是因为喜欢她才把她抢来。他说过,他是为了毁了她才将她抢来的。
不过想毁了她的他却处处帮着她,该不是喜欢上她了吧?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表示她真的有疗癒到他。
若然,那真是太好了。
“那些事等他从马交回来再说吧,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把这工坊做起来!”说完,她眼中燃烧着斗志。
有了现成的店铺,再加上马镇方的资金及人手援助,不到三天的时间,赵宇庆的工坊——刺桐女力手作坊就成立了。
她将黄三嫂等人安置到东二街,在加紧赶工的同时也继续寻聘人手。
为免有过河拆桥之嫌,她的店面先不开张,继续将物件交给其他店铺贩售。
透过黄三嫂等人的帮忙,她很快又找到十名可用的人手。
有她们的加入,进度更快了,说好两个月交件的书袋提前半个月便完成。
这日,赵宇庆亲自带着一百个书袋送到岭南书院跟牧学学塾。她先将五十个书袋送到岭南书院,书院的黄夫子对她设计的书袋相当满意,赞不绝口,当下便将款子给付清了。
当初上门兜售时,为了能揽下生意,她连订金都没收。说真的,难免也担心到时买家不认账,幸好如今五十两的银票总算入袋为安。
她是个懂做生意的。除了五十个书袋,她还另外缝了一个荷包送给黄夫子当谢礼。
收下荷包,黄夫子连声道谢,还说日后若有需要,必定会再向她订货。
离开岭南书院,她续往牧学学塾,将五十只书袋交给武夫子。
武夫子收下那五十只书袋,相当满意,甚至在当下便分送给正在塾里学习的塾生们。
岭南书院跟牧学学塾都是将书袋当成礼物送给学生的,并未另外收费,因此学生们拿到新颖的书袋时,个个都笑开怀。
看着那些学生脸上满意及欢喜的笑容,赵宇庆也感到愉悦。武夫子与黄夫子一样,都是直接给了五十两银票让她到票号去兑现。
收下银票,她告别了武夫子,带着玉桂离开。
到了外头,海丰候在马车上,见她们主仆俩欢天喜地、喜上眉梢的走出来,他便知道一切顺利。
“夫人,收到钱了?”海丰问。
“那当然。”她难掩兴奋,“老天保佑,一切真是太顺利了。”话才说完,她忽地想起一事,“唉呀!”她轻拍了自己额头一下,“瞧我顾着收银票,都忘了把荷包送给武夫子了。”
既然是谢礼,当然是两位夫子都有,刚才一时乐过头,都忘了将荷包送给武夫子。
“我帮小姐送进去吧!”玉桂说。
“不成,我得自己亲自送去才有诚意。你们在这儿等,我去去就回。”语罢,她便迈开步子跑进牧学学塾。
循着刚才走过的路,她走进了塾堂后头的院子,还没踏进去便听见武夫子与另一名男人说话的声音。
听着那声音,她心头一震——那是马府账房罗平溪的声音啊!罗平溪怎么会在这里呢?
“刚才真是险,差点就跟夫人撞上了。”罗平溪说:“这是这个月的月银,武夫子请收下吧。”
“谢谢罗先生,也烦请代我向马爷致谢。”武夫子收下一张银票,衷心道谢。
“夫人做的那些书袋还行吧?”罗平溪问道。
“虽说不管好坏,这单子都得给夫人做,不过夫人设计的书袋是真的实用又出色,塾生们都很喜欢。”武夫子说。
不管是好是坏都得给她做?这是什么意思?难道……
“马爷说他对两位夫子很是抱歉,当初他曾说过绝不会干涉岭南书院跟牧学学塾的事务,没想……”罗平溪语气中充满歉意,但这歉意是替马镇方表的。
赵宇庆在听得一头雾水的同时,又彷佛明白了什么。但,怎么会?
“马爷真是言重了。”武夫子谦冲且充满感激地回道:“岭南学院跟牧学学塾办不下去的时候,是马爷出资撑了下来,塾生们才有继续就学的机会。”
听见武夫子这番话,赵宇庆恍然大悟。
原来岭南书院跟牧学学塾背后的出资者就是马镇方,岭南跟牧学的营运资金都靠马镇方供应,也就是说……办学的人其实是马镇方。
老天爷啊!所以她能接到岭南跟牧学的两张订单,其实是因为马镇方……他在暗地里对她的帮助,真可说是无微不至。
此时,她怀里那两张银票彷佛发着热,熨烫着她的心窝……
第六章 衣衫底下的秘密(1)
马交,琴山。
葡人以借地晾晒水浸货物为由,慢慢在这里建设及居住,已经有二十年了。
朝廷在此处设置官衙,负责勤务为管理岛上葡人及原居的岛民。
葡人为了海上贸易,用尽心思及财力巩固其在马交的地位,除了向市舶司缴纳船税,每年还贿赂海道副使五百两白银。
不料一次宴上,葡商误以为在场的提刑按察布政使跟海道副使是同路人,便当场将五百两白银交给海道副使。
布政使问起五百两白银何用,海道副使一时也答不上来,幸好及时赶来的通译急中生智,声称五百两白银为付给朝廷的地租,这才解了海道副使的围。
海道副使无奈地将白花花的五百两白银上缴国库,从此贿款就成了地租。
当时负责居中翻译的是个自幼便开始海上生活的汉人青年,说得一口流利的葡语及日语,是葡商的得力助手。
几经交涉,葡人上缴的白银年增至五百一十五两,并设海关对商船抽税。可这一年来,海禁政策摇摆不定,朝廷也开始限缩葡人的生活范围,对靠岸停泊的商船多所刁难,造成很多商船无法靠近马交而滞留海上。
朝廷兵员不足、战船缺损,葡商虽向朝廷缴税,却得不到保障及护航。近半年来,不少商船都遭到倭船的攻击及洗劫,人员及财物的损失已让葡方无法不正视这个问题。
琴山上有栋白色的屋子,墙面厚实,里里外外有人巡逻着,可见住在此处的人非比寻常。
白屋的主人为五十岁的若昂.费雷拉.席瓦尔,是位成功优秀的葡商,拥有大大小小商船百余,偶尔会在马交住上一阵子。
今晚他有位宾客,同时也是故人大驾光临,一早仆从们便忙着准备晚膳美酒以招待贵客。
掌灯时分,华灯初上,白屋里里外外亮起点点烛光。
客人到了,管家为求慎重,亲自到门口迎接并领路进到主屋的宴客厅。
若昂站在厅前候着,看见三年没见的宾客到来,脸上立刻漾开爽朗笑颜。
“尼克拉斯!”他张开双臂,热情地迎上前去,然后用力环抱住他视如己出的贵客——马镇方。
马镇方看着他,勾起笑意,以流利的葡语说道:“别来无恙?亲爱的席瓦尔先生。”
“我很好,你呢?”若昂抬头笑视着他,又顺便拍拍他的背及胸口,“上了岸,还是很结实呢!”